清潭
由一愣,有几分疑惑地看向楚令山,可楚令山竟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听水也从疑惑中回神,连忙拉住听山,“师弟,我们先去千里阁吧。”
走出一条街巷后,谢影掂量着身上的银子,思索去何处歇脚,可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谢影。”
她攥着乾坤袋的指收紧,转身看去。
不知为何,自从知晓他是余尽州后,他的真实样貌便逐渐与那张脸重叠,纵然顶上无发,她好似也看见了莲冠,以及翠白的簪。
越是这般,她越无法面对他。回想过往种种,往事与近事交叠,竟让她从心底里升起无力之感。
“解契吧。”
她望着他,声音平静极了:“余尽州,曾经你在锁灵渊,此事我不能提,如今你出来了,那便将此事做个了结吧。”
见她神情决然,他心头微涩,微垂下眼,淡声道:“没法解。”
见她眼中已有冷意,他道:“我如今仍是无尘之躯,他杀孽太重,我的元神受制,无法唤起婚书。”
她仔细盯着他的眼眸,见他并未说谎,便道:“那便等你能唤起婚书再解。”
“可。”
他应了一声后,深眸看向她:“走吧。”
“去何处?”
他神情不由一黯,却道:“令山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师父很快也会赶来,你与我闹成这般,他们会怎么看?”
原来是为了人前体面,谢影心头一阵讽意,冷笑一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与他解契,连白山不会同意,得罪了他,再惹得兆丰真人不快,她该如何在天启宗立足。
见她应下,他垂下眼眸,遮住瞳中黯然。
一路无话,空荡的长街,只有寥寥几个百姓。因为毒瘟反归,许多未到时日的百姓也虚疲起来,纵然有法阵相挡,也难以抵挡病气。
去过正阳宫的百姓望见二人,神情激愤,却不敢大声叱骂,只能扶着胸腔窃窃私语。
谢影望了眼他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冬春之毒与经脉淤堵已为清音琴所解,可无妄城之毒仍在身中。
想起此事,她不禁神伤,菩提镜尚未寻到,便要命丧此处了吗,当真不值。
身后步伐不定,余尽州回头看去,望见她眉宇间的忧色,眉头微蹙。
才到千里阁,杨千里便迎过来,在余尽州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笑着对谢影道:“住处已为夫人打扫好,夫人请随我来。”
才在屋内坐下,楚令山来敲门,谢影以为又是来催她去用膳,便婉言谢绝,谁知楚令山道:“有要事。”
楚令山不会骗人,因此谢影跟了出去,可楚令山引着她下楼,绕过屋宇,到一处洞口前停下。
望见漆黑的洞穴,谢影有些意外,楚令山道:“洞内有一方灵泉,有洗髓伐筋之效,或对清除毒瘟有益,师嫂可入内一试。”
用灵识一探,里面并无危险,她点了点头抬步走去。
石壁两侧嵌着夜明花,感知着她的体温次第绽放,如幽昙一般,指引黑夜的路。
走过曲折小路,遥遥看见一方清潭,潭水清澈,夜明花映亮一片粼粼。
伸手拂过水面,沾肤那一刹,温和的灵泉水好似洗清了她所有疲惫。
除去外衣时,耳畔忽然传来声音:“小心着凉。”
她一惊,连忙拢紧衣衫,却见余尽州从旁侧小道走来,手臂上搭着一件氅衣。
望见她的戒备,他微微侧开眼眸,伸臂将氅衣给她:“夜里风大,披上吧。”
“不用了。”
她没接,在原地立了片刻,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沉默一会儿后抬脚走下清潭。
清潭很大,她走到最里面,靠着低矮的石壁。
见她朝他望过来,他淡声道:“不必担心我,我不会过去。”
她一愣,往常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她也并非怕他有不轨之举,而是疑惑他为何在此处。
七年前,锁灵渊内。他的洞府中只有一张寒玉床,为了遮掩气息,以防妖兽袭击,她与同一同躺在寒玉床上。
卞宅幻境内,他以卞青瑶之躯躺在她身侧。
思及此,她莫名有几分心烫,脚下却倏然有一条光滑无骨的东西爬过。
她神情一凛,心道不会青奴追来此处了吧,欲凌空而起,可在这清潭内,她的灵力竟丝毫运转不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捏着氅衣飞身过来,伸手捞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到清潭边缘的矮石墙上坐下。
感受着他冰冷的体温,她不禁身子一缩,他眼皮微颤,收手退开,撩开衣袍走进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