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陆大人带着县丞、县尉等一众下属来到栖霞村迎接韩江一行人时,彭书云还搂着毛茸茸的王总躺在竹榻上呼呼大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都快忘了官家下旨嘉奖她这件事。
“砰砰砰!”
“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书云感觉自己的门板都要被拍飞了。
“小云,赶紧起来!大人们过来送钱喽!”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拨开镇守在自己肩头的王总,顶着凌乱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起身开门。
彭老爹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套全新的衣裙站在门口,眼中透着平日难得的清醒:“县城最新的样式,来看看合不合身。”
“不要,丑死了。”书云嘴硬道,随后偷偷瞟了一眼。
绀红色长褙子,姜黄色抹胸,绣着石榴花鸟图的乳白色褶裙。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好看。
“你选的?”
“你爹哪懂这个,请花娘子选的。”
“爹,你实话告诉我,花七娘有没有强迫你。”书云实在是搞不懂彭老爹和花七娘之间的关系,“或者你告诉我,如果她喜欢你,可以免掉你所有的欠账吗?”
彭老爹老实答道:“不能。”
“这衣裙你拿去退了,钱用来还债吧,若不是看在韩公子的面子上,你现在还被七娘关在地窖里呢。”
彭老爹走进房间,将衣裙放在竹榻上:“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多少应该打扮一下——”
“爹,”书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等我见完官家,我们就离开京城,离开安远县,离开那些复杂的人和事,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小云你怎么突然——”彭老爹有点不知所措。
“周姑姑死了,恶人顾松死了,现在周泯也已经死了。我们既没有仇人也没有故人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不想再过这种看着你整日烂醉如泥,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活了!”
三年三年又三年,老爹因为涉嫌月将军谋逆案一事,已经消沉十三年了。
大昭的百姓都知道,月将军是被冤枉的。
他戎马一生,以匡扶大昭为己任,抗击北戎,收复失地,平定内乱,稳定民心。不仅百姓对他爱戴有加,就连那敌国北戎的将领也对他钦佩不已。
可是功高震主,一生功劳一朝烟消。
在奸相顾松的挑拨下,月将军因莫须有的谋逆之罪身陷囹圄,含冤而死,与他相关的所有文字图像,都在一瞬间被全部抹去,成为禁物。
至今无人敢公开为月将军撰写墓志铭。
书云不明白,如果英明神武的月将军都已注定成为残酷朝堂斗争的牺牲品,那么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除了每年清明时节的悄悄祭拜,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还清欠债,再攒点钱,开间铺子,每天踏踏实实地过小日子呢?”
“小云,这件事以后爹会慢慢和你说清楚的,但不是今天,今天我们先——”
“爹!”书云还想辩驳,窗外却传来里长大人的催促声。
“老彭你们好了没有?陆大人他们已经在祠堂候着了!”
***
栖霞村祠堂。
“敕。兹有江州府安远县栖霞村民女彭氏……挽性命于攸关,义勇兼闻。救慈父于虎口,孝感动天……巾帼不让须眉,乃我大昭中兴之福祉,天下女子孝勇之楷模,特召入宫觐见,赐粟帛,令州县岁时存问。”
书云最终还是穿着自己平日习惯的灰褐色粗布衣裙,在全村男女老少的注视下,从宫中使者兼太子伴读的韩江手里接下了官家的嘉奖令。
但是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回到家中,韩江又当着彭老爹、周泯两人的面,绷着脸向书云宣布了太子殿下李慎的口谕:“今有打虎奇女子彭氏书云,勇气可嘉,孝感动天。闻其为月将军旧部之后,孤甚感欣慰。官家五十寿辰在即,孤有意为其寻找散落民间之瑰宝,山河万里图。望彭小娘子感同身受,体察孤一片拳拳孝心,协助韩江、吴恙二人寻得此画卷,以贺天颜。”
韩江说完,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所以,韩公子,吴公子,你们和太子殿下,是一伙的?”书云指了指韩江和周泯。
周泯看向书云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书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张大网给网住了,逐渐挣脱不开。
半晌,她大着胆子问出了一句话。
“我可以拒绝太子殿下吗?”
“这只是口谕,并不是成文的圣旨,太子只是希望我体察他,并没有命令我。可是……如果我脑子笨,体察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