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上)
又梦见洛雨了,又梦见了洛雨。
梦境真切,梦里欢喜的心情也真切。
红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梦见洛雨了。
这不禁令红蕖对自己产生了隐隐约约的怀疑:难道我真喜欢上洛公子了?
可待脑子清醒过来一想,红蕖又觉得自己心意甚明,此念纯属荒唐。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脑子里总担忧洛雨溺水之后续,心尖上又总萦绕对宝哥的思念,便在梦里把这二者混淆糅合了吧。
红蕖坐起身子,眯着眼,凝望窗外透射进来的晨光。
晨光明媚,她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些。
可接着余光一扫,瞄见桌上摆放的那碗召唤淼淼的清水。
清水沉静,她的心情立马又低落了下来。
她犹不死心,生怕是自己睡着时,淼淼已经来过,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于是,她起身走到桌前,查看碗中的清水是否有外溢的痕迹。
只可惜,清水还是那碗静默无言的清水,只是里面落了些灰。
红蕖觉得,其实那碗底落的不是灰,而是淼淼对自己的轻蔑和冷漠。
戏耍便戏耍了,别说道歉,连个解释都没有,甚至连面都不肯露。
这种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让红蕖一瞬之间甚至有些恍惚:这湖里是否真有一位水神,曾与自己来往过?
红蕖心中空落落的,对着那碗清水,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神仙讲感情。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淼淼抱希望。
她呆呆望了那碗清水片刻,才转身穿衣梳妆。
爱美的她,对镜梳好发髻,还想在头上簪一两朵珠花略做装饰。
可刚一拉开妆奁的抽屉,便看见昨日洛雨所赠的一堆胭脂水粉。
那些胭脂水粉,只看外盒,便知是名贵之物。
还有,洛雨带来的茶叶绸缎,也全是上好的。
这些东西,红蕖从前莫说用过,连见也从未见过。
洛雨用这么多如此贵重的礼物,来换一味乡野点心的作法,似乎过于浮夸了。
难道真如父母忧心的那样,洛雨对自己另有所图?
最近这些时日,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屈尊结交,就是财大气粗的阔少纡贵拜谒。
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他们有求于己?
红蕖越想越觉得奇怪。
大言不惭地讲,自己或许略有几分姿色。
倘若诚如父母所虑,洛雨因贪恋美貌而刻意接近自己,那也还犹有可说。
但自己又有什么可被淼淼一个法力无边的女神贪图的呢?
红蕖起身,再度缓缓走到桌前,凝视那碗看似一眼见底,实则又似乎深不见底的清水,突然有些疑惑。
按照淼淼当初告诉自己拜师学歌的缘由和她当时迫切诚恳的态度来看,学歌之事,应当于她而言极为重要。
可为何迄今为止,淼淼只找过自己学了一次歌,便再无下文了呢?
学歌一事,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重要吗?
还是说,她来接近自己,其实另有目的?
眼前这碗澄澈透亮的清水,令红蕖慢慢回想起淼淼言行中诸多前后不一的怪异之处,不禁渐生猜疑。
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想到昨日之事也必须找淼淼问明原因、讨回公道,红蕖当机立断,更衣洗漱,揣上锦囊,跑去湖边找淼淼理论。
红蕖来到湖畔,只见朝晖熠熠,碧水悠悠。
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对着湖里喊道:“淼淼,坏丫头!”
“你出来!我要找你算账!”
“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有本事作弄我,没本事跟我对质吗?”
“坏蛋!大坏蛋!你出来!”
红蕖呼叫半晌,依旧不见淼淼现身,当下气急败坏地捡起地上的一颗鹅卵石,使劲儿扔进了水里。
“你现下若不肯出来,以后就跟这石头一样,永远沉在水里,再也别出来!”
石头刚被红蕖扔入水中,水面便传来一阵泷泷溘溘的响动。
尔后,平静的水面突然涌出一簇丈把高的水柱。
水柱慢慢演化成一尊人形,自水中朝红蕖走来。
淼淼终于现身了!
只是,这次的她,并未再幻化成红蕖的模样,而是在脸上带了一张面具。
淼淼不紧不慢,一步步走到红蕖面前站定。
大约是淼淼通体由水凝成,自带清凉的缘故,她一走近红蕖,红蕖便顿感寒气袭人。
“你找我?”
淼淼问。
那冰冷的语调,又让红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