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
正当水神焦躁不安、手足无措之际,宝哥却已走到了一处三五阴兵潜藏的茂密草木前。
他凡胎肉眼,看不见幽魂鬼魅,浑然不知阴兵在侧,只因察觉林中寒凉异常,就像方才在红蕖家中所感受到的一样,当下便循着寒气,拨草搜索,执灯查看。
水神的心顿时揪成一团,生怕躲在那里的阴兵,会趁机戕害宝哥。
然而,令水神无比惊奇费解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宝哥一把拨开齐腰的蒿草,提灯四照,而那些蜷缩在草丛树后的阴兵,被宝哥明灯所照,不但不敢下手施害,反而怕得瑟瑟发抖,阴气锐减。
待宝哥踏入草丛,临近阴兵身前,那些阴兵更是霎时骇得退避三舍,消匿无踪。
一处是这样,接下来的两处三处,也是这样。
所有阴兵似乎都很惧怕宝哥身上的炽热生阳。如冰畏火,生怕遇之即化。
只要宝哥稍微靠近,他们便被唬得魂飞魄散,阴气剧衰,最后只得夺路而去,逃之夭夭。
水神见状,这才明了:原来这些阴兵先前之所以会突然退散,是他们感受到了宝哥身上的炽热生阳,心中惶恐,不得不避。但他们又不甘就此放过红蕖,因此才栖息近旁,不肯走远。如此看来,宝哥可真是妥妥的“鬼见愁”呵!
水神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心中却又更加疑惑:“先前,红蕖被一众阴兵掳劫来此开坛作法,本就已足够离奇。如今,宝哥又能仅凭一点生人阳气就驱走阴兵、吓跑凶魅,更是奇上加奇。”
“须知,这些阴兵穷凶极恶、胆大包天,先是箭射上界天神未坤童子,接着又与自己这个下界地仙开战对峙。他们连上界天神和下界地仙都公然不惧,如何会对一个凡间生人退避不及?”
“这宝哥究竟是什么来历?”
“莫非他也曾是上界天神?”
“他!难道也是堕神?!”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水神的脑海里,让水神不由对这双青梅竹马的前世今生,更加好奇。
只是,当下不知那些被自己水壁结界困住的阴兵是否已然冲破结界,是否还会集结成军、卷土重来。此地凶险,不宜久留,还是先脱身要紧。待脱身之后,自己再慢慢追查计较不迟。
好在现下有宝哥这盏“耀世明灯”,能够驱赶魑魅魍魉,自己也能搭个便宜,甩掉阴兵纠缠,逃出生天。
水神打定主意,收了碧水剑,然后憋着嗓子,学着红蕖嗓音,弱弱地叫了两声:“宝哥——宝哥——”
宝哥听闻叫声,立马向水神和红蕖潜藏的草丛跑来。
水神见宝哥提灯跑来,当即化作一滴水珠,附在红蕖的前襟衣领上。
宝哥循声扒开草丛,只见红蕖倒卧在地,一动不动。红衣狼藉,青丝散乱,雪肌无光,双目紧闭。眉间一颗朱砂,徒增美艳。眼下两道血泪,骇目惊心。
宝哥见此情形,不禁又惊又怪,悲忧交加,眼底泛起一汪清泪。
他立马放下手上灯笼,蹲下身子,推搡红蕖肩膀,呼唤道:“红蕖——红蕖——”
红蕖昏迷不醒,毫无反应,虽然不见身负外伤,却仿佛已无丝毫活气。
一如当年,宝哥在乱葬岗中所见模样。
宝哥赶紧抱起红蕖,将之拥入怀中。
他环臂合揽,只觉红蕖浑身僵冷,气若游丝。他连忙从怀中掏出长日随身携带红蕖所赠的绢帕,心疼地为红蕖揩去脸上的血泪。尔后,以面贴额,紧紧拥抱,用自身的体热为红蕖暖体。
水神此刻正化作水珠,熨帖在红蕖衣领上。
随着红蕖被宝哥一拥入怀,水神也感受到了宝哥身上的男子盛阳,顿感心猿意马,燥热难耐。
宝哥抱着红蕖,懊恼暗恨天地不仁、自己大意,又扼腕哀叹,不知红蕖前世犯了何等错,今生屡遭这样灾。当下既心疼又心焦,忍不住清泪滑落。
滚烫的泪珠滴溅在红蕖的衣领上,恰好落在水神凭附处,灼得水神愈发心神不定,意乱情迷。
于是,水神只好从红蕖的衣领上脱出,悄悄落在近旁的草叶上,默默观察。
澄天若水,淡云如纱。微风摇曳,树影婆娑。
皎洁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轻轻洒落在宝哥和红蕖身上,形成一片玲珑清明的斑点,与身旁熹微昏黄的灯光,一冷一暖,相映成趣。
水神潜伏在近旁的草叶上,眼见二人在这凄凉之境、黯淡之时,耳鬓厮磨,紧紧依偎,单薄的身躯恰如他们身旁那盏冲破暗影寒烟的星火残灯一般,看似伶仃虚弱,实则温暖强大。
水神一时看得痴迷,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又过了片刻,红蕖得宝哥的温热之气感染,身体褪去僵寒,吐纳恢复平和,脸上也泛起丝丝血色。
宝哥见状,又贴在红蕖耳边,轻轻唤她:“红蕖——红蕖——”
红蕖虽然仍未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