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你上回卖绣样可是因为缺钱?”沈秋见他总不说话,试探着问,“若你帮我绣了,我再给你两钱银子。”
月生知道,将军每月给他十文,两钱银子对他来说很多很多。
但那是将军。
让他用自己的心血交给沈秋去骗将军,他做不到。
月生摇了摇头:“我不绣。”
“你可是嫌钱少?”沈秋凝眉纠结了片刻,“那你说,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帮我绣。”
月生想也不想再次拒绝:“不绣,多少银子我也不绣的。”
“五钱,我给你五钱。”
“我不要你的钱。”
“你!”沈秋的耐心也几乎要消耗殆尽,但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最后陪着笑脸道,“月生,好月生,你就帮我这一回,日后我再不会来打扰你。”
月生平日里最不会应付这般死缠烂打的人,他蹙着眉头小退两步,看着有些无措。
见对他软的行不通,沈秋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月生,你该不会以为将军能护着你一辈子吧?”
月生的手不由握紧,因为实在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将军两个字。
“莫将军是京城人,终归有一天要回京城,她不可能带你走的。”沈秋的语气也逐渐冷下来,“若她有一日不要你了,你该如何自处?”
将军……不要他。
月生从没想过那么远,也没意识过将军有一天要离开。
“所以你不如替我绣了,日后我定叫其他人不再说你的闲话。”
“不……我不绣……我不会骗将军……哪怕她不要我。”月生不想听他再说这些,索性直接用两只手捂住耳朵。
见他软硬不吃,沈秋也急了,他上前紧紧扣住月生的腕部,想要将他的手拉下来,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争执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外面叫了一声。
“沈秋,你在干什么。”
听得出来来人已经尽力抬高嗓音,想要喝止沈秋的动作,只是因为身子比较虚弱,所以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但月生听到这个声音却第一时间像那处望去,只见一名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正站在门口。
相较月生,他的五官则显得有些普通,属于落在人堆里平平无奇的长相。
“文成……”
他怔住。
文成怎么会来。
母亲……怎么会允许他过来。
沈秋虽也不太看得起文成,但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只好悻悻收了手,他也不再掩饰,直接凑到月生跟前道:“放心,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他黑着脸便从二人身边快步走过去,微微抬起下巴,仿佛在显示着自己与他们的云泥之别。
“月生哥哥。”文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走上前来对着少年上看下看。
“文成。”不知为何,月生反而有些想要逃避他打量的眼神,所以微微侧过身去,“她……同意你来找我?”
“我偷偷溜出来的。”文成朝他眨了眨眼睛。
果然,月生知道,不该对那个人抱有哪怕一丝丝的幻想。
“进屋,外面冷。”
“咳咳。”文成似乎才反应过来,开始小声轻咳。
文成自打出生身子便不太好,小病缠身,咳嗽不断。
月生带他进了自己屋,找了处宽敞的地方坐下。
文成刚坐稳,就迫不及待开口:“月生哥哥,你还好吗?我听母亲说……说你……”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转而又问,“将军……她待你好吗?”
月生眼弯弯,顿时亮起来:“将军她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文成是真的松了口气,“再怎么样,也比嫁给那人好。”
月生明白他指的是谁。
那个女人,凤娟。
前一日他还在家中给母亲和文成洗衣裳,厚厚的袄子一浸到水里便重得似铁,他咬着牙搓了又拧,好不容易洗完,突然被母亲叫走,告诉他他要嫁人了。
第二天没有嫁衣,没有花轿,没有红盖头,什么都没有,他便被许多陌生人领到破茅屋前,见到了那个瘦得皮包骨,印堂发黑,牙齿都几乎落光了的女人。
后来听旁人说,他被卖了二两银子,还是凤娟家的人一起给她凑的。
现在回想起来,月生仍旧能记起那一日自己恐惧到不住战栗的身体,晦暗的屋子,其他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和那人颤颤巍巍下床靠近他时的模样。
有如梦魇一般萦绕不去。
好在她才下地走出来几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最后竟就这么死了。
“月生哥哥,将军她……老吗?他们在外头传得很难听,连母亲都知晓了。”文成见他眼神飘忽,似又陷在往事中,连忙出声问道,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