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飞花轻似梦
由内向外呈现渐次的金红,肉眼可见深若胭脂色的脉络。而傍道的玉簪树,嫩白的花叶葳蕤,点簇在碧绿的花木当中,清淡的花香随风吹拂。
本来这些花最早也要等到盛夏之时才可观赏,但皇宫的花匠颇有培育的手段,不仅让花提前绽放,还能保四时不谢,但无论谁问起,只说引温泉水到此,使园内气候温暖,花自然会提前绽放。
不论花匠所说是真是假,但园内引温泉水倒是真的,帝都位置偏北些,虽已入夏,还是不比南地温暖,只在门口,便可感觉园内确实要比外面温热得多。
权宦人家的女儿无论出身如何大都会受邀来此,不只是赏花,偌大一片池塘有数百尾游鱼,或青或黑,或金或红,鳞片清亮,鱼尾不时在密集的莲叶间翻起一蓬水花,复又散落打在银光闪耀的鱼身上。而赏花喂鱼之外,宫人会从醴泉宫取出窖藏的酒酿分给贵客品饮——这亦为吸引闺眷纷至沓来的原因之一。
牡丹芙蓉,象征富贵寓意,一向被人青睐。两位公主牵头,家中但凡有点名望的千金都伴随左右,临华和其他人不甚熟悉,加之公主热络邀请难以推拒,只好半推半就的应了。
宫里来的侍女端着酒壶候在一边,霓乐娇声笑语,不厌其烦的解说每一株花是何品种,醴泉宫今年又送的何种新酿,赏花饮酒又应何典故,风雅过了头,而一贯强势得公仪云菲却鲜见的少言寡语,只敷衍地附和几句作陪。
她妆容艳丽,两颊淡淡绯红,眼角处巧妙地点一颗朱砂,与乌黑的眼睫形成鲜明对比,为本就明艳的容貌平添几分妩媚。她今日做派与往日大相径庭,神容慵懒,有点没精打采的模样,眸光却频频往外面瞧去。
木芳园和醉月轩相对,那是帝都最有名的酒楼,幕后主人将产业遍布天下,和南国旻都的建章楼齐名。今日朝元节,天朗气清,云薄若纱,帝都的男子在醉月轩举办诗会,就连幽居南宫的七殿下都会出席。
公仪云菲显然没有注意听霓乐郑重的解说,心不在焉的询问旁边侍女:“今年送来的又是哪一种酒?”
醴泉宫原是储副东宫,太子居所,但敬帝朝三王争权,弄得朝政乌烟瘴气,其后又有几朝接连有争储之事,党争不断,平帝时废除太子,只在皇帝驾崩前秘密写下传位诏书,由枢要大臣辅佐其登基继位,醴泉宫因此一度废弃不用。但因宫内流泉清越,乃是酿酒的极佳之水,后来就作为皇室窖藏珍酒之所。醴泉宫窖藏佳酿品类丰富,每年都会供给朝元节宴饮。
侍女垂目答道:“回禀公仪小姐,今年是幽谷酿,十三年陈酒,采四时兰花而成……”她本欲恪守职分将幽谷的由来制法一一解说,但云菲听见半句就是头痛的表情,连忙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不耐烦的说:“行了,我还不知道幽谷么。”
侍女听罢惊恐万状,颤声道:“奴婢知错,还望公仪小姐恕罪。”贤妃协同皇后署理六宫,积威颇重,而公仪云菲又是她的侄亲,乖张跋扈声名传遍帝都,无人不晓,所有的宫人宁肯得罪公主,那还有转圜之机,也不敢触怒左相千金。
公仪云菲今日出奇的恬静温和,毫无怪罪之意,兀自斟一杯酒自饮,就挥挥手命她退下。
她平生酷爱木芙蓉,尤其是红花金蕊的品种最合心意,艳丽妖冶,甚于牡丹之富贵华美,于是她石榴红的裙角衣缘皆用金线绣着芙蓉花的精美纹样。
她和其他人不同,南国的仕女风范固然文雅巧丽兼具,却实在与自己的性情格格不入,少了几许洒脱,如若堂堂公仪云菲随波逐流穿着和小吏之女别无二致的衣裳,可不叫人取笑?
“种兰幽谷底,四远闻馨香。”霓乐语声低宛,念了一句诗,笑道:“临华,你不是最爱兰花?这酒你可一定得尝尝。”
临华被念到名字,净瓷所制的酒壶被奉酒侍女知趣的凑过来,她面容颇有为难之色,霓乐便说道:“这酒啊,不醉人,少喝一点没事的。”她瞄一眼飞琼,暗示的说:“是吧?”
飞琼应了一声,不好拂公主面子,亦在旁边附和劝说。
满园来者均是女眷,皇宫窖藏鲜有烈酒,值此时节,醴泉宫所送自然都是酒气冲淡的花酿,兰艾幽静的气息馥郁芬芳,酒液自壶口流入瓷杯,清澈如若流泉,散发清冽芳香。
临华慢慢抬起手臂轻抖衣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淡笑道:“确实不错。”
霓乐原本期期艾艾地等着她评价一番,不料竟只是等来这几个字,神情闪过一丝沮丧,“哎哟”一声叫道:“你又耍我。”端着侍女斟满的酒杯,手指轻轻在空中摇晃,幽谷酿在温煦的日光下波光明昧,清澈如一泊流泉。
她仔细端详杯中酒,心神好似被馥郁的兰花香气所吸引,半晌,她移开目光,含笑道:“临华,你不是最擅长品鉴么?无论花、茶、酒,还是香,你都能轻松辨识甚至说出它的来历,怎么,对于幽谷你就无甚可说么?”
公主的话甫一落下,众女的目光纷纷落在临华身边,或惊讶或钦慕,这位身子娇弱的郡主,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