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组织
在巴黎,人们从一月底开始期待春天,可直到三月结束它都未到来。
战争也是一样,无止无休。在没有着落的等待中,很多人不再相信战争会结束。
巴黎每况愈下。
粮票一票难求,富人歌舞升平,贫穷的人吃不饱饭。不断有平民被抓、被处决。各种经济活动都因突发的命令而无法正常进行,每天都有人陷入贫困、陷入绝望。
在这样窒息而沉重的氛围下,黛拉的父母决定离开巴黎,前往最南部的马赛。
海德伦安排好了一切。她联系朋友带父母穿过封锁线,也联系了住在马赛的亲戚。一切就绪后,她们的父母在四月初顺利移居到马赛。
自父母离开后,黛拉的心里更空了,焦灼而无望。
她无法做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悲惨熟视无睹,却也没有改变它们的决心。
—— —— ——
她试图和R聊起这些事,她说,你们还可以改善很多地方。
他却问:“你用什么筹码来交涉?你是能为巴黎拿到更多粮食供给,还是保障不再会有袭击活动,所以我们可以释放所有人?”
她说:“那你们就什么都不做?看着那些小孩因为吃不到肉,营养不良病死?”
“不,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他回答道,“但你不能把整个社会发生的事情怪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冷笑道:“我没这个能力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在拒绝承担责任,拒绝考虑他们——那些在饿死边缘的人,他们太弱了,根本没力气发声,弱到对你们产生不了一点威胁。”
他反问:“你怎么不先让自己成为有权力改变点什么的一员?”
那晚,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 —— ——
回到公寓后,她睡不着觉。
负罪感不断加重。她意识到,再和他在一起,她将无法与自己共处。
深夜,她打开茶色的牛皮日记本,写:
如果我改变不了什么,我至少可以选择不成为这个体制的一部分。我不想成为加害者,成为这个邪恶体制的受益者。我必须和你断绝往来。
写完后,她再往前翻以往的日记。
分明不久前,她写下的还是对他的种种爱与激情。说自己珍惜这种乱世中的陪伴,对这段随时可能中断的感情诚惶诚恐。
她叹了一口气。
—— —— ——
余后几天,R都不曾联系她。
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处于哪一步,不过这也不再重要,因为她已决定结束这段关系。
她还在想,也许R有很多情人。他已经结婚了,妻子在德国。既然他可以背着妻子和她睡在一起,那他同样可以和其他任何女人在一起。
R很少提到他的妻子洛林·库尔特。
他只说他们的婚姻出于共同利益,而洛林是一个为周围人所不解的女人。
在做第三者这点上,黛拉起初是没有感觉的,因为她为了签名而接近R,她有崇高的目的。
可逐渐,她承认自己只是单纯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是世俗、普通而毫无更高目的的。
而她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女人的伤害,也是真真切切、没有任何开脱借口的。
她决定结束这段关系。
—— —— ——
这几天,社会的悲剧和个人的道德问题整天在她脑子里盘旋。
最终,她打算去找海德伦,把这些都说出来,对她宣告自己要结束一段令人不安的关系。
那个下午,她前往父母在巴黎郊区的房子。自他们前往马赛后,海德伦就搬到这里居住了。
黛拉按响门铃。
等待时间异常的久。最终海德伦打开门,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才引黛拉进去。
进了房门,黛拉觉察到沙发、餐桌都有使用过又匆匆收拾好的迹象,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海德伦问。
”没有,我算到你已经下班了,想过来和你聊聊天。”黛拉说着,继续观察周围。客厅的垃圾桶里有棉签和纱布。
“哦。”海德伦笑了,”你和那个军官还有联系吗?”
黛拉点点头,她正要说话,却听到地下室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
结合前面观察到的怪异景象,她下意识退到门口,惊惧地看着海德伦。
“别怕。可能是地下室什么东西掉了。”海德伦说。
“你都不去看一眼吗?”
“哦…没必要,这种事时常发生,我一会儿打扫。”
“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沉默,僵持。
后来海德伦耸耸肩,笑了,说:“跟我来。”
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