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可与想象的旖旎景象不同,裴姿并没有回望他,而是目视前方声势浩大的阵容,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你跟我说北韩闹|饥|荒,你们南韩不是要开始打仗了吧?!”
不远处站着十几个学生,都是白衬衫黑裤,头上扎了白布条,手上提着的是白底黑字的横幅,在集体齐声喊着口号。与之相对的是,几个警察正在驱赶。
那字写的是希望……希望什么来着?
就在仔细辨认到底是什么字的时候,他手臂一揽将她拉入怀中。她的头发抵着他的下颌靠着他肩膀,脸颊甚至能透过薄衫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而后面正好迎上一个仓促跑过的年轻学生,他跑的速度太快,擦肩而过时甚至卷起一阵风。
若非李铭绅帮忙,裴姿定要挨这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便听他凉薄淡然开口:“以示威借口来表达自己的爱国情意,不过是以卵击石,愚不可及。”
裴姿抬头看他。
今日出门时他又戴回眼镜,像盔甲一样的保护壳成了他生活的必需品。待眼镜折射出来的光流转后,她看清了他冷漠的眸色,同本人一样,难以接近。
她知道很多时候像他们这类早早移民去别的国家的人,又或是从小一直搬家居无定所的人,他们接受着不同圈子和文化的冲击,因此很大概率没有一种民族、国家甚至是地方区域的归属感。
甚者因为出身的关系,后天环境中天然养成了“何不食肉糜”的意识。这不能说是他的错误,也同样难以成为苛责他人的理由。
但知道不代表认同。
她意识到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向外站开一步问道:“如果示威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那么对着逼迫不得已用示威手段的人们下手的幕后之人,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呢?”
身前的温热蓦然消失萌生没由来的不悦,李铭绅抬颌唇角勾起,并不直接回答。
他望向远处和自己同龄的学生们,语气莫名:“所以心怀慈悲心的裴小姐,才会那么有英雄主义地救下那个孩子吗?”
她蹙眉,很不喜欢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于是她神色也冷淡了下来:“Run to the rescue with love and peace will follow.”(带着爱奔向救赎,和平就会接踵而至)
李铭绅不想与她在这种话题上闹不愉快,垂眸望着她直言问道:“裴小姐,请问示威起义是爱国的表现吗?”
她也同样凝视着他:“李先生,要允许自己的国民说不爱,这样的国家才更值得爱。”
“因为他们只是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做一个被别人捂住嘴巴不能言语、不能流泪、不能哭嚎只会点头的植物人。揭露真相与派系和主义无关,这只是一个常识和正义的问题。”
这句话毕,两人相视没有说话。
最后是李铭绅先动身离开,提着袋子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在把袋子放到后备箱时,转头注视着她不言语。
裴姿抿唇,沉默走向前放好袋子。
车的后排,两人各坐一边,一路无言。
而与此同时,南韩的另外一边——
“揭露真相与派系和主义无关,这只是一个常识和正义的问题……这个不是哥之前跟我说的话吗?”宋志明握着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从激动到平缓,到令人错愕的虚弱。
他微微从办公位坐起身,扫了一圈报刊内的人,然后凑近话筒压低音量道:“孔宇坤!工作没了我再帮你再找,你这几天先安心呆着不要做傻事。”
此时被称作孔宇坤的一个年轻男人在公共电话亭里压低帽檐,同时敏锐地一边观察四周:“学长,你我都知道最近有多少记者失业,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报刊里审稿越来越严苛,题材和内容各种受限,时至今日还能出什么报道?报纸空白着版面发行出去,多少人笑掉大牙?”
可以说新闻从业者每人手里都握着自己的消息渠道,自记者开始大批量失业的讯息传出,行内很快便人尽皆知,人人提心吊胆过着每一天,就怕下一个轮到的是自己。
而孔宇坤就是第一批记者中的其中一个。
听着他接着说:“写左邻的猫偷了右里的鱼干,还是写哪家企业又到社区送了多少关爱?如果学长肯帮我的话……”
宋志明疲惫闭眼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宇坤,我无能为力。”
如果说他之前还存有志气和一丝幻想,那么尚存的意识在妻子和女儿陷入困境的时候显然荡然无存。
孔宇坤手攥紧电话线,喉中苦涩:“所以宋记者也打算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吹鼓手了吗?”
宋志明是他的学长,也是把他领入行的贵人。
他忘不了学长在酒后,目光炯炯,掷地有声地跟自己说出那句话:揭露真相与派系和主义无关,这只是一个常识和正义的问题。
他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