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是，怀安两字，还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父亲便替我取好，他早早写在卷轴里的，只待我及冠的时候就赐字。”

许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穆修说话的语气缓缓，低沉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松弛感：“世子喝口茶。”

他将茶盏轻轻推到晏衡面前，茶盏瓷青。

屋子里点了柏木香，是清冽沉淀的木制香味，晏衡尝了一口茶，茶汤碧绿，茶叶舒展，入口甘香，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是难得的恰到好处的舒适。

晏衡不由赞叹道：“好茶。”

“比不得世子惯常喝的茶饼。”穆修见晏衡喜欢，淡淡回道，而后又替晏衡续了一杯。

“我不说客套话的，是真的好喝。你的茶汤清香甘甜，与寻常吃的不同。虽少了香辛之味，但茶香更浓郁，多了回甘清雅的味道。”晏衡回味。

“我与阿叔曾常居会稽，那处多茶树，阿叔便常采了些回家。寻常时间多忙碌，便没有花心思烹茶，就将茶炒制了简单的冲泡，喝惯了，也是好的。”

“自是好的，清清淡淡，与你一般，让人觉得喜欢。”许是氛围太过舒适，一时间抛去了这些时日的忧思烦恼，她浑身的疲惫也松懈了下来，又听得穆修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低沉，似催眠了一般，她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话说出来口，晏衡才回过神了她说的话。居然，不过脑便将话随口说出来了，可是与长风那厮待得时日长了，也混不吝的乱说话了。

晏衡也是跟着祖父从微末时候长大的，知晓位卑时候最要旁人的尊重。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轻浮他。

她亲自为穆修斟了一盏茶：“我绝无冒犯穆先生的意思，只是第一眼见到先生，就觉得你清淡的气质与旁人不同，仿佛脱离了喧嚣尘世，是独有的自在，这般气质，让我看了喜欢。”

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她站起来，走到书桌对面的穆修身旁，穆修依旧沉静安坐，晏衡俯身靠近他。她的眉长得英气，一双眼睛长得圆又黑，像猫儿一般的狡黠明艳。

此时她湿漉漉又黑漆漆的眼睛认真的看穆修，倒让穆修恍了神。

“不是一般寻常男女的那种喜欢，是欣赏，是赞美。我见先生清雅沉静又坚韧，似修竹高洁，心中敬仰喜欢，才将茶比作你，是觉得你好，你煮的茶也好。只期望先生，不要错认我是轻浮与你，惹的你生气。”

穆修见她认真的解释，这般庄重的看他，眼中慢慢晕染了笑意。

“世子这般郑重的与我说这番话，穆修惶恐。”穆修端起茶碗，低垂眉目，遮了情绪，但是他喝了晏衡斟的茶：“得世子得赞赏，我很欣喜，不会生气。”

见穆修也是洒脱通情，晏衡开怀：“你这般想便好。”

穆修虽仍是清淡得模样，但如积雪消融一般，看上去比方才更柔软了。他眼中还存着未淡去的笑意，也与晏衡絮絮说了几句闲话。可就算几句无关风月也不甚重要得话，从穆修嘴里说出，不急不缓，淡淡如林间清风，晏衡听着也觉得舒心。

他说话的语调真好听，若是有机会让他读话本给她听就好了。晏衡是这么想的。

待到晏衡被送出门的时候，她已经依依不舍的说出：“我喜欢听你说话，也十分欣赏你的才华，往后，你便是我晏衡的好友了。”

晏衡大步潇洒离开。忽听听到穆修喊她：“世子。”

晏衡转身回望他，目光明亮。

穆修眉目舒展，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世子忘了拿花灯了。”

晏衡才恍然想起一路上，都是穆修替他拿着花灯。她接过花灯，莞尔一笑，笑容明媚，花灯里的蜡烛还未燃尽，烛光映衬下晏衡一身大红色锦衣上的金线微闪，璀璨如星子，明媚如骄阳。

“多谢先生了，那我先告辞啦。”

穆修站在檐下，微微点头，看着晏衡离开。直至看不见暗夜里的那抹红色，才轻轻摇了摇头，回屋。

晏衡回府的时候，已经深夜将明，武虞候还是灯火通明。

见春娘在等候，晏衡是小跑过去的：“这么晚了，春娘怎么还在等我呢？”

春娘面容宠溺的看着晏衡小跑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件斗篷，披在晏衡身上：“今日是圣上的万寿宴，家家户户都是要放花灯祈福的。往日是你不在洛京城，今日你既在家，就要做足了礼祈福。囡囡乖，我已经让人做好了花灯。”

春娘拉着晏衡往后花园的溪涧走，已经早早的备好了香案和数十个各式的花灯。

“原是准备好了花灯让你挑，但见阿衡已经有了兔子灯，那便不用再选了。”春娘虔诚的对着花灯神女拜了又拜，又拿了香给晏衡，要她也祭拜：“囡囡快拜一拜，保佑侯爷和你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晏衡提了提手中的兔子灯：“嗯？不行不行，我的兔子灯才不是拿来放花灯的。”

这是和夷光一个可怜眼神的小兔子，还被穆修提了一路的兔子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