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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纵颐明白邬弥现在这么好糊弄,完全是他灵智初开的缘故。
她虽然诱哄着他要以她为首,但这世间变化万千,没有人能担得上永远二字。
沈纵颐不需要任何人给她的承诺,想要的一切她自会去取。
在凡间时,她的父皇母后便教过她,做世间最尊贵的人,就应是毫无保留与不择手段地为自己付出。
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好,为什么还要擅自承担别人的希望。
沈纵颐望着邬弥的背影,神色幽暗。
她坐了会儿,仰起面庞闭眼,任人探不出其心思。
直至灵台又开始隐隐作痛,沈纵颐方起身,换了身衣物独自前往后山寒池。
山林幽径,森绿如潮,风过时会发出呓语似的摩挲声。
不大的寒池嵌于深山之中,宛若山神从地底长出的独眼。
寒池四周白雾缭绕,细看便可发觉那白雾是由灵气所化。
沈纵颐将褪下的衣物叠放与池边,散掉所有灵力保护,以完全的凡人姿态进入了池水中央。
寒池温度彻年冰寒,她甫一入水便立刻有深渊般的冰冷蠕动爬上她的身体。
沈纵颐脸色苍白如雪,面目被寒池水冻得有些僵硬。
水珠从白皙的肩颈滴滴滑落,却宛若是寒刃割开皮肤后流出的鲜血。
沈纵颐的灵台在邬弥的灵力灌输下已有愈合之势,但依旧有几道破损的缝隙难以完全缝合。
寒池作为天然的灵力源泉,其中蕴含着世间至纯的灵力,对他们修士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补药。
只不过事物皆有两极,寒池有它宝贵的一面,便也有它苛刻的另一面。
由于寒池灵气纯臻,寒池治起伤来也尤其霸道彪悍。
原本一分的疼痛在灵池中会被放大至千分。
修士的伤也分等级,其中以皮肉之伤最低,以灵台伤为最严重。
沈纵颐就如此受着修真界最重的伤,在冰冷彻骨的池水里坚持着她有些莫名的原则。
忍受着世间极致的痛,不呻/吟,不抱怨,不在乎。
只有那白得让人觉得凄然的脸色,无声中揭露出她并不如表面般若无其事。
不知多久过去,邬弥意识到寒池已待了太长时间,便对沈纵颐传音入耳:“主人,饭食已备好许久。”
沈纵颐眼睫抖了抖,凝结于睫面的水珠刹那间颤动坠落下去,在池面砸出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半睁开双眸,凝望着涟漪的消失,在邬弥下一句的追问前虚弱回复:“好。”
切断了和邬弥的灵力连接,沈纵颐召出水镜,缓步走出了水池。
立于镜前,沈纵颐细致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这本是一具能让人见之则生出谦卑与敬仰的身子。
它会让人想到出尘的云彩、花瓣上的晨露、清澈的溪流与澎湃的爱意。
沈纵颐纤手抚上锁骨,突出的细腻,她不止一次观望与感触着自己,然后在脑海里想象她死后这样的身子老去与腐烂的模样。
如若不是国破家亡,她将永不会把美丽与死亡紧紧联想。
沈纵颐对着镜中人勾唇一笑,池边粼粼的水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映衬得她乌发雪肤,绝色万端。
抬起手掐了个诀,衣物便于转眼间穿好。
而穿上白衣,她又变成了陆浑山大师姐。
走出寒池,邬弥已于万年玄玉所制的桌旁等待她。
桌上照旧摆着一碗酒,酒上浮着一朵碗口大的红花。
沈纵颐走了过去,衣物摆动间带动起的清风吹动红花,那艳丽的红色便在酒液剔透里微微摇曳。
“主人。”
沈纵颐颔首坐下,邬弥拿过一只酒盏,将红花碗中的酒倒进盏内。
“主人,江长老方才找您。”
沈纵颐端起酒盏,抿了口酒液入喉,“她说了什么?”
邬弥低眉给她拭去唇边清液,“她来问您的伤。”
“那你是如何回的?”
“......您伤得很重,”邬弥抿唇,将拭过主人唇角的帕子纳入掌心,“江长老便留下了许多丹药灵石,说是酬谢您照顾她的弟子。”
沈纵颐举起玉箸,拣了块青翠欲滴的菜段放入碗里,轻笑出声:“江长老......”
将碗中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完毕,她再次启唇道:“邬弥,你觉着江长老此人如何?”
邬弥目光沉稳:“行简性正,君子风范。”
沈纵颐若有所思地放下玉箸,侧眼看向邬弥:“看来邬弥与我一样,都十分喜爱江长老。”
“不是。”邬弥克制地捏紧手,眉头欲皱,却又顾忌着是在主人面前,不宜露出不虞的情绪,便压着眉峰平声道:“邬弥不喜欢除了主人以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