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醒了
林藏樾看曲敬谣半天没有说话,莫名生出自己对不住这六界最好的大阎王之感,她慢慢握住曲敬谣冰凉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毕竟如果换成是她,发现寒昭烬是那个拿数十万无辜性命魂魄来换自己神位无虞的衣冠禽兽,也一定会心生茫然。如果这衣冠禽兽坑过的人便是日日在身边的好友,这种纠结痛苦就会再深几层。
见惯大风大浪的司吏阎王在努力平复难稳的呼吸,林藏樾的百转心肠化作暗处一声悲凉又温柔的叹息:“敬谣,这世间是非对错本就各在人心,你可以选择七殿下。”
曲敬谣终于肯回过头瞪了林藏樾一眼:“林姑姑,你看旁边的悬崖眼不眼熟?”
林藏樾顿时失语投降,她认真反思片刻,觉得或许确实是自己把地府这帮几百上千年老鬼的画风全体带偏了。
“前世已无可更改,我只是需要多一些时候。”曲敬谣恢复沉重神色,“林姑姑,多谢你未曾对我心生防备。”
林藏樾一愣,坦然地笑了:“我为何要防备司吏阎王,我虽是冥神也为鬼吏,要在曲大人手下讨生活的。”
曲敬谣被她逗笑,神色总算轻松几分,可柳叶眉依旧没有舒展:“你在映魂湖里泡了一夜,我为你开副暖身驱寒的汤药?”
林藏樾眸光一滞,揉揉眉心,默默地豁出去了:“好。”
曲敬谣没有察觉林藏樾的牺牲,认真问道:“你说你在前世还遇到了一个人?”
“嗯。”林藏樾抿起嘴点点头,“是我在草原血夜后被一对蒙族兄妹相救,他把我从湖里捞出,精心照料数月,才能等到寒昭烬回来替我承下血债因果。若不是他们让我藏身这段时日,我早就被……被天.朝抓回去认罪,然后被天道挫骨扬灰了。”
曲敬谣用询问的眼神示意林藏樾继续说下去。
“可是后来,这对兄妹中的哥哥牧仁为了救他的妹妹乌扬嘎,或者是为了旁的,我也不知道。”林藏樾的语气不确定起来,“牧仁将我引出向山林,终究被天.朝爪牙抓到,带回都城。”
曲敬谣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认识这兄妹二人?”
“只认识其中一个。”林藏樾的目光乘风向远去,“乌扬嘎的哥哥牧仁,和司狱阎王一模一样。”
曲敬谣:“什么?江醉墨?”
林藏樾声调变高:“但可能只是巧合罢了!就算那真的是司狱大人的前世,也可能只是碰巧,江醉墨不一定是藏在冥界中的暗影,他,他……”
他前世也曾救过我的性命。
曲敬谣叹息:“炼狱生变而长久未被任何人发觉,最该怀疑的人是谁,我想姑姑心中清楚。”
林藏樾明白曲敬谣的意思。
炼狱被破,江醉墨身为司狱阎王理应在更早的时候察觉。
可当时江醉墨为抓回妖祟折损上千万份功德,神力消耗极大,更是在众妖祟重新押入炼狱后与寒昭烬一同承下天罚,再加上他素日待人极为真诚,数百年来胆小怕鬼又无心机,甚至偶尔露出缺心眼儿的模样,于是之前并未引人怀疑。
可现在,江醉墨那张清秀俊脸却笼上一层再难消散的疑影。疑影像一根粗糙坚硬的刺,狠狠扎入孟婆与司吏阎王心间。
映魂水镜揭开的前世像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不留余地地扯下覆住真相那层模糊的薄纱,一夜之间翻天覆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任谁也无法再当做无事发生般回到过去。
“我该去无回地狱找江大人。”林藏樾知道,如果要为自己和寒昭烬讨一个公道回来,光有一个幻影般的前世远远不够,如果江醉墨真的是七殿下安插在地府中的暗影,他便是证人。
还有魂散的漓九。
曲敬谣:“陛下来映魂湖之前,去过江大人的司狱殿。”
林藏樾这才想起这件事,她如梦初醒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还有吏务要办,姑姑可先去看看陛下。”曲敬谣起身,低头看向林藏樾,“姑姑,你会去负苍山么?”
曲敬谣清丽的背影渐行渐远,含着挥不去的孤独。山风吹来,徐徐渐强,林藏樾在寝殿前站了许久,神色间有种风雨欲来的凝重与悲凉。
寒昭烬睡得很沉。
虽然命册里只有短短几行,林藏樾在冰凉的湖水中也说得断续,但寒昭烬知道,便是铁索缚身魂魄将散,既然是为林藏樾,也不算亏了什么。悬于心间千年来日夜折磨他的疑惑终于解开,纵然封神印结成的锁链依旧勒得很紧,他却从未如此安心过。
有人先是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褥。熟悉的香气钻入鼻间时,寒昭烬感到手臂一沉,更具象的暖意盈了满怀。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柔软的嘴唇贴了贴自己的睡颜,林藏樾缩在他怀里悄声道:“这一回,换我救你。”
救我?
寒昭烬来不及想这两个字之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