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司录阎王殿是离孟婆庄最近的一座阎王殿,这里比大多数阎王殿都要更加陈旧古朴,总是一尘不染,飘着淡淡的熏香与书卷墨气。
司录殿下鬼吏有上千之数,却永远安静有序。世间众生自出声为始,气绝为终,恩怨功过皆录在或薄或厚的一卷命簿,藏于司录阎王殿。在无回地狱赎罪受罚后,一世是非便一笔勾销,销了命簿记入投胎魂册,前世才算了结。
可魂数怎会出错?
林藏樾一路从孟婆庄来司录阎王殿的路上,仔细回想取得投胎魂册的始终。
魂册每日由司录殿以铜印封制两份,一份留存于司录殿中,另一份送到奈何桥头,由孟婆按魂数熬汤,送册上的魂魄投胎,若有固执不愿往生或不慎掉入忘川打捞不上来的倒霉生魂,则再由孟婆在命册上勾画标出。
可这样的魂魄毕竟是少数,就算有,也会每一旬誊录出来送回司录殿,与司录殿中另一份魂册一同封入魂册库中,为何会有上万生魂不知所踪?
阿弥与漓九一夜没睡,恨不得赌上自己的后几辈子福气命数来保证自己从未在魂册上动过手脚。林藏樾自然不会怀疑身边的人,并表示让他们呆在孟婆庄中不要乱跑,自己去司录阎王殿说明缘由便回来,但今日一早,司录殿两名鬼吏过来,把奈何桥头三个鬼吏一起请来了司录阎王殿。
林藏樾出门前又灌了两碗司野阎王送来的汤药。
药效上头,她觉得魂识嗡嗡,头重脚轻,站在司录殿中央定了好一会儿神,才看到正前方的司录阎王座上此刻正襟危坐的并不是胡子半尺长的老阎王,而是御神之首七殿下。他左右分为是司录阎王崔成钰与司吏阎王曲敬谣,然后依次坐着与他一同来巡冥的十一位上神。
司录殿鬼吏在身后把殿门关上,殿内的光线骤然变暗,殿里沉积的无形岁月悠长随之沉重起来。
林藏樾的目光扫过殿上之人后浅浅躬身,嗓音嘶哑道:“轮回司冥神孟婆,见过各位上神与司录、司吏两位阎王大人。”
七殿下柔声温雅道:“孟婆大人不必拘礼,今日请大人过来,不过为了问几句投胎魂数之事。”
林藏樾:“在下必知无不言。”
“昨夜,与小神同来的御神依例查看司录殿魂册与孟婆庄里存着的投胎魂册,发觉自从林大人当上孟婆以来,几乎每日都有数十个魂魄不知所踪,孟婆大人可知此事?”
“每日投胎魂册由司录殿鬼吏送至奈何桥头,偶尔由奈何桥鬼吏亲自前去取回,在下打开魂册后按其中魂数熬汤。”林藏樾心中无鬼,自然神色坦然,语气平静,“在下入地府掌轮回以来,日日如此,不曾漏过一魂一魄,而那些不愿轮回的魂魄也会笔笔分明地记录在册,按时誊录送回司录殿封档,不知何来魂数有错之说?”
七殿下还未开口,司录殿每日负责制魂册的鬼吏便急急辩道:“我每日都按销命簿之数制投胎魂册,给崔大人过目后才送出,如何能错?”
林藏樾觉得此事实在简单:“我从未改过魂册,如果司录殿也没有出过岔子,那么只能是在路途中被人动了手脚。”
司录阎王阴寿近千年,见过太多世事风雨,练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青白假面:“路途中?孟婆大人何意?”
制魂册的命吏尖着嗓子道:“那一定是孟婆庄的阿弥和漓九!”
林藏樾眼神里透出浓重的“你要不去司野阎王的迷魂殿求碗汤药治治脑子”。
她看到身后的两个小鬼吏吓得双腿发抖,轻移半步将两人挡在身后,目光灼灼如剑:“你既然是制魂册的鬼吏,该知道其上护册神诀绝非两个侍汤鬼吏能解。难不成是你怕中途改魂册的是司录殿鬼吏,所以急着找我奈何桥做替罪羊?”
简直没有天理,奈何桥头加上孟婆只有三个鬼吏扛下轮回司的所有,放眼望去地府没有比轮回司人更少的阴司。她没有去司吏大人那里吵着要增加人手已经是十分懂事,怎么还想着给他们神吏三人扣锅?!
司录阎王捋着胡子开口:“孟婆的灵应在地府中无人能及,难道大人每日开魂册时,未发觉有异?”
林藏樾思索片刻,迅速理清线索:“有异与无异是相对而言。若如七殿下所说,魂册从我入地府第一日起便开始缺魂,那么在下从一开始拿到的魂册就是被人改过的,而在下眼中的无异其实是有异。”
司录阎王嘴角扯出一丝浮在面皮上的诡笑:“孟婆大人舌灿莲花,本王今日有幸得见,十分佩服。”
林藏樾:“此事并不难,只要找出司录殿每日往奈何桥送投胎魂册的鬼吏一问便知。”
七殿下面色凝住:“孟婆大人入地府一年来共有十三名鬼吏往奈何桥头送过投胎魂册,这十三名鬼吏昨夜全部魂散。”
“殿下此话当真?”林藏樾匀眉顷刻间皱起,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曲敬谣。
曲敬谣闭上眼睛,点头肯定:“两刻钟前御神来查吏册,方才发觉司录殿负责送投胎魂册的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