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有冷静男子开的这个头,其余人也视死如归,皆服药自尽,侍卫们都没能拦住。
唯有阿南镇定看着周围那些已经七窍流血的同伴,眸色深沉,将悲痛和愤然吞没,只剩下些如释重负。
对,如释重负。
宋连淮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什么样忠诚的手下,能看淡生死,甚至看淡同伴间出生入死的情谊,只为消息没有泄漏出去而松心。
趁众人都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阿南蓄力挣脱侍卫的禁锢,如一阵清风,来无影去无踪,跃出了这个包围圈。
侍卫刚要去追,被宋连淮抬手阻止:“不必。”
这人武功高强,就算追上也未必打得过,徒劳一场。
空气中血腥味混杂,闻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于黑幕后瞥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宋连淮。
没有多做停留,她提起逶迤在地的裙摆,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
等宋连淮再想起身后的姑娘,她早已不见踪影。
只剩下万籁俱寂的苍茫暮色。
*
第二日晨起,天刚翻起鱼肚白,闻昭特意避开宋连淮赶回了锦江城。
马车慢慢驶过旷野,窗外是徐徐逝去的春烟杳霭,闻昭靠在窗边,眉眼颤颤,将将阖眼。
昨夜困倦,今天又醒得早,不免要小睡一会儿。
夜半无眠,是她一直在想有关宋连淮的事。
想他为自己做过的事,那些包容,保护,和信任。
可她始终想不明白,仅凭几次见面,他就可以对自己熟络到这种程度。
或许是出于同情。
脑海中浮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想起百姓对宁千暮的指控。
问她为什么要日日去汶河桥,还与百姓打听师父的事。
本来闻昭也是想不明白的,直到宁千暮慌慌张张跑来问她这件事是否真的与师父有关。
人世间,亲情最难以琢磨。
表面看着无所谓,实则潜意识中总有一块地方,存放着满满当当的爱,稍有波动,就会溢出去,流连于与那人有关的所有事物上。
于此,她也会有恻隐之心。
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昏昏欲睡中,马车已停在了营造阁外。
车夫搬来一个车凳,帷裳拉起,闻昭一探头,就看到铛梨急匆匆跑了出来。
“姑娘总算回来了。”
她看到闻昭的那一刻,眉头才解了锁,音色中隐隐带了些哭腔,“昨日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有消息传来,那些坏人尽数服毒自尽,也算是为那些可怜的孩子报了仇。”
服毒自尽。
若真是这样,宋连淮为何要挡住她的眼,事情做的不声不响。
那些侍卫受他指使,他又怎会是区区驿丞。
看着铛梨哽咽欲泣的模样,闻昭欲言又止,用指尖将她眼角泛出的泪珠带走,温声道:“如此甚好。”
有些事情,只她一人知晓就好。
汶河桥那件事彻底传遍大街小巷后,营造阁火爆一时,来采买的百姓络绎不绝。
铛梨和阿庆在前堂忙的团团转,闻昭在后堂制作那些达官贵人递来的大单。
她也没有带着榫卯圈椅去县衙问有关建造权的事,那建造权自然而然就落入了锦建坊的手里。
县衙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官场如战场,尔虞我诈,机变无定。
师父的汶河桥就是一个例子,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别人的饵料。
不如躲的越远越好,守着她的一亩三分地,过山泉水清的日子。
这样清静的日子大约过了三五日,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铛梨领着宋连淮往后堂去,避开喧闹嘈杂的人群,欣喜道:“我们营造阁呀,终于是有些起色啦!”
对于铛梨来说,宋连淮在她心中就是一位见义勇为的俊秀公子,还与他们颇有缘分。
宋连淮君子风貌,含笑附和,实则心中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那日晚上闻昭不告而别,晨间问过店小二,也说她早早就退了房,雇了辆马车往城里去了。
他回县衙处理完后事,心中这块高悬的石头总是摇摇欲坠的,让他烦躁不安。
只得今日鼓起勇气,亲自前来拜访一番。
推门而入,闻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松松挽着的发髻上除了并蒂的两朵珠花外别无他物,衬得她肌肤似雪,仙人之姿。
她端坐于雕花桌前,裙幅如水中月般轻泻于地,两袖顺着她的手臂滑下,翻出些繁复的流云纹。
她正拿着小刀细细刻着手中的木块,听见门口的动静后,迎着日色抬眼看了过去。
在视线触碰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手握的木头上抖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