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饺子(四)
实在是吃的太猛,有点不把自己的生理结构放在眼里。不出所料,它很快就噎住了,开始拿爪子猛锤自己的胸口。斐东亚默不作声的拿起水杯,走过去倒了一些在地板上,那老鼠像干涸的沙漠般把地上的水珠顷刻间吸干。它们相互对视,都没有说话,吃饱之后的老鼠揉揉肿胀的肚皮,指了指桌角。
那里放着纸笔,斐东亚拿给它之后,它因为吃的太撑所以只能背靠着床腿进行书写。
‘谢救命的恩,慷慨的无尾神’
斐东亚笑的很是勉强,要不是了解这只老鼠的语言习惯,他一定会认为自己被讽刺了。
“你确定吗?我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他靠着另一根床腿席地坐下,和它处在同一个平面。从见到这只会书写的汉奸老鼠直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平等的心态和它对话。暂时摒弃原生的仇视,也不带有任何自私的目的。
‘我知道你不会,你生气时手也抬得高’老鼠写下。
“我猜你是想夸我下不了手。但别,这不是称赞的话。”斐东亚总觉得很别扭,因为不忍心杀老鼠而被老鼠表扬,任何人都会把这视为讽刺,“你如果真的感谢我留你一条命,那就来点实际的,白脸到底在哪。就这么简单。”
后半句他故意用了很低沉的嗓音,好让自己看起来并不软弱。
老鼠把写好的纸举起来:‘我说我们不同类,你没耐心看’。
“就你那种鬼话,我怎么可能信!”斐东亚的嗓音掷地有声,他一本正经的说,“瞎子都能看出来你们全是老鼠,不是同类?那你是什么,一条长了脚的畸形蛇?还是忘了长翅膀的鹰?”
‘人类,全是同类吗?’
老鼠新写下的这句话犹如凌冽的冰山,斐东亚的视线被冻结了,脖子上也嗖嗖的冒着寒气。有件事情超过了他的预期,在与这只老鼠的对话中他居然不能够稳稳的占据上风。它问出的话朴实无华,一点也不花哨,纯粹得仿佛是戈壁上不加修饰的石头。但却把斐东亚噎的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斐东亚隐约感觉到了惯性思维的可怕之处,纵使他采用同样的坐姿与这只老鼠平等交流,却还是会不自觉的用动物的视角去揣测它,而不是把人类社会发展中产生的阶层分化,意识对抗和利益关系投射在它的身上。
他想当然的认为驱动它们一切所作所为的原动力就是生存的本能,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再让下一代也吃饱肚子。但按面前老鼠的说法,它们似乎已经在智慧的催化下走向了不同的分支。
“但你们是怎么……”斐东亚用一根指头在太阳穴旁边转着圈,他很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够恰当,“就是,这里突然开窍的。”
那老鼠只是歪着脖子,非常疑惑的张着嘴巴,傻乎乎的看起来仿佛又没有开窍。
“怎么,你是不是听不懂这个词?那我们还是换个朴实点的。变聪明,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斐东亚纠正自己。
老鼠思索了好一阵子,似乎,这问题对它来说也不容易。
‘要说不知道,像睡觉突然醒了,前面太太太模糊,像小小的人类’
这段话看的斐东亚眼睛酸疼,他十分苦恼,必须承认有时候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像高速公路一样顺畅。
“我真的不明白。”他坦白说。
老鼠又换了种更好理解的说法:‘无尾神看见小时候嘛?’
斐东亚小声的嘀咕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又一遍,这就像元宵节时候的字谜,你总是没办法立刻领悟它的意思。当读到第五遍的时候他才懵懵懂懂的找到突破口。
“你是不是想说就像三岁的孩子?那种有了智慧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突然有了记忆,但却说不出来它是怎么来的,你们也一样,因为你们没法和之前的自己对比。”
老鼠捣蒜般的连连点头,表示那就是自己想要说的意思,若不是因为肚子吃的太鼓它可能会站起来给斐东亚鼓掌。它等于迎来了久违的解放,不需要再掏空心思组织蹩脚的语言去解释。
这番舒爽的交谈也点燃了老鼠压抑已久的倾诉欲望,它拿起笔写下一段很长的文字,斐东亚没有打断它。
‘从醒了开始,我每天想做顺油毛。但白脸是狂鼻子,我只知道那一个据点,还有哪里彻底不知,我对不起’
“这个狂鼻子是什么意思?”斐东亚问。
‘是不和人类协议的老鼠,和狂鼻子相反的是顺油毛,我就是顺油毛,狂鼻子要顺油毛的命,顺油毛太太太恨狂鼻子’
老鼠写完之后,觉得词组没有用对,又把‘协议’用笔划掉改为了更为恰当的‘合作’,但过两秒钟它又觉得不对,把‘合作’又划掉改成了‘朋友’。
如此说来就可以解释通了。斐东亚的思绪被文字牵引着回到夜校那晚,那只被胶带五花大绑着,强制吃下了鼠药的老鼠,十有八九就是所谓的‘顺油毛’。白脸不仅在演示药的威力,同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