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同陆邢台说话,总要格外注意言行,因为待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妖,一只善于揣测人心的妖。
接下来,陆邢台就不再谈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而是和她聊起秋收祭祀和秋猎。
今年皇帝老儿说要振兴大晋朝武举风气,下令百官随同御驾到灵州枫林围场秋猎,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
眼下,梁都城的校场都要人满为患了。
好在那些大户人家自有私人的校场可供训练,倒不至于再侵占公共的广场了。
聊了半刻钟,门扉被人扣响,陆邢台放下茶盏,起身道:“我还有事处理,要走了。王姑娘,秋猎那日你要去吗?”
她愣道:“我这样的职位也能去?”
陆邢台脸上带笑:“若是想去,我可以替你想个法子。”
“这便不必要,虽不能在枫林围场秋猎,但我可以在别处城外打猎,也不妨碍我享乐。”
陆邢台瞧她一眼,拉开门走了。
王银蛾在包厢里稍等了会儿,再出门离开。
青石板路绵延曲折,在前面几步远突然折了个弯,就拐入一条巷子中。
桂花树的林荫洒下,把半边灼烈的日色拦截在外,行人走在树和房屋、墙壁的阴影中,如穿行在壁画里,又似纸灯糊的玩偶风景,只待月色苍茫地从天际升起,两旁门户的白纸灯笼点亮,行人一动,木叶萧萧,便很有走马观花的意境。
她正细思着来日的计划,不想平静在突兀的一声“咚”响下被打破。
一个黑衣人从墙头跌下,看着是受了伤。王银蛾立刻警觉,看了黑衣人一眼后,便要提着裙摆往后跑。
那黑衣人自然发现了她,唔地一声,忍着伤痛直追上来。
王银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珠子骨碌一动,拐过一条街口,立刻攀着别人家门外的桂花树跳到人后院里躲起来。
“咚咚!”
听见逼近的脚步声,王银蛾把手捂住嘴鼻。黑衣人追到这附近,发现人跟丢了,神色极为凝重。环顾四周,突然足下一点,飞到桂花树上,四处查看起来。
王银蛾藏身在人家的鸡笼里,一点不敢动弹,甚至呼吸都是极细微的。
等了片刻,那咚咚的脚步声消失了,她也不敢出来,生怕对方是佯诈或是杀个回马枪。
夏天又极热,鸡笼里弥漫着鸡身上的臭味,待的一久,鼻子就开始泛痒。终于忍不住,“啊啾”,她心慌张,赶忙从鸡笼里钻出来。
刹那间,强烈的日光迷住双眼,突然一道比太阳光线更锋利的银亮迎面而下,王银蛾一个后撤,险险避开攻击。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趁着空当,她反手跃出鸡笼,冷声问。
黑衣人却道:“刀下亡魂何需知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剑风扫来。
王银蛾这下是明白了,可杀人灭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便刷地掏出藏身匕首,“铿锵”,和黑衣人搏斗起来。
黑衣人略微惊讶:“你会武?”
尽管王银蛾会些三脚猫功夫,可毕竟没受过正统教学,武功路子也不成系统,很快被发现破绽。
哗——王银蛾吃痛地收回手,力气不支,跌倒地上,手背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划痕,鲜红的肉和森白的骨浸在不断往外渗出的血里。
黑衣人冷笑道:“受死吧!”
然后高举长剑,朝她心门刺来。
她忽的眼神一暗,在长剑逼近面门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弹起,匕首朝黑衣人的眉心狠狠掷去。
啪嗒,侧身一翻,又鲤鱼跃起,一腿朝黑衣人扫过去,空手接住那匕首,反手狠扎入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本就受了重伤,又因过于轻敌,反应不及她快,自然惨死在她手下了。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瞪向她,很快,响起尸体砰咚倒地的声音。
终于死了。
王银蛾冷眼蹲下,颤着手摘下黑衣人的面巾,不是她认识的人。又搜了黑衣人的身,除了一把剑和两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外再无其他。
随又转转眼珠子,拿出贴身帕子,把毒药瓶子装在里面。紧接着,“哇”地声,气血上涌,噗出一口血来。
她心想,吐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看久了脑袋也开始发晕,她就不再盯着污血看,转身慢吞吞地朝门外挪去。
至于黑衣人的尸体就留给这户人家处理报官吧。
回到家里,秦母和秀秀嫂正在院子里摘菜,大宝坐在地上左爬爬右转转,一双圆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天空。
门扉吱呀一声,秦母最先反应,抬头看去,神色先是一喜,忽又一定,继而大惊失色,当下丢掉手里的扁豆,就冲了过来。
“银蛾,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娘,先扶我进去。”王银蛾虚弱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