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迟暮
“就是这个意思。”项老太医说。
徐瑾瑜听过项老太医的分析,算是对于军营中的事又有了重新的认识,也不得不佩服秦君的安排,河西营主将副将,相互制衡,又互相配合。
怪不得在河西之战时,君上派樗里疾打前阵,派樊将军去攻城,把司马骁留在身边守卫。
徐瑾瑜没有见过公子虔,历史中对于公子虔的记录也很少。只知道他作为秦献公嬴师隰的长子,曾任上将军一职,在秦国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秦献公去世之前,却没有把君位传给他,而是传给了嬴渠梁,想必这中间也非那般平静。加之商鞅变法之时,太子嬴驷犯罪,公子虔作为太子的首傅,身受劓刑被挖去鼻梁,听说他曾闭门八年不出,可见他对受刑之事也并非毫无怨言。
结合今日师傅跟她说的这些,她觉得秦君对于公子虔之人,也是有所防备的,所以会命公子疾为稗将军同时,还命司马骁为左将军,就是要互相牵制。
那此次河西之战结束后,秦君让樊将军随着大军撤回蓝田大营,让司马骁驻守河西,就值得细品了。还有秦君派公子疾随着右铁矿去堪矿,应该也是另有深意的。
项温看徐瑾瑜久久低头不语,便问道:“想什么呢?愁眉紧锁的?”
徐瑾瑜迟疑片刻后,低声问:“师傅,不知君上目前身体如何?”
方才她在想,秦君为何如此安排,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今年已经是公元前339年了。
和历史中记录的一样,秦魏之战在今年打响,结果也跟史书上相同,魏国主将魏错被俘,秦军在岸门大败魏国援军。
这一切都在按照历史中在发展着,那么按照记载秦君嬴渠梁会在明年病危,就是不知如今秦君的身体怎样。
项老太医听徐瑾瑜问这个问题,神情一顿:“君上身体情况,此乃机密,为何有此一问?”
徐瑾瑜不能如实说自己所想,沉吟片刻后道:“我在想,堪矿之事绝非十天半个月能了,此事虽然重要,但是耗时极长,公子疾虽有堪舆之能,但是也并非唯一人选,此时把他调出咸阳,应该是还有别的原因。”
项老太医深情肃穆,叹了一口气,“具体的不能说,我只能说秦君年少时便随献公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多次受伤。继位后为了富国强兵,恢复穆公霸业,收复河西失地,宵衣旰食,殚精竭虑。”
徐瑾瑜也明白了其话外音,“若说秦君少时征战可能会损伤身体,那继位二十多年以来,殚精竭虑委实耗费心神。就如秦君在庞城军誓中所说,他思及魏国在东方虎视眈眈,就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秦君,难啊!”
项温也皱眉评道:“让秦君忧心的又何止是魏国,秦国实行变法二十年,不仅有甘龙、杜挚等守旧派的阻力,还有被触犯利益的嬴氏宗族的反对。在内外交困之时,他义无反顾全力支持商鞅变法,是何等的艰辛与不易,定是心力交瘁。”
徐瑾瑜也是心中一酸,感叹道:“也难怪我在河西见秦君时,看他头发花白,分明是才过不惑之年。”
项温也附和道:“是,项桓兄也是四十,但却是头发乌黑、神采奕奕,看起来好像跟秦君相差很多岁。”
“没有什么办法了么?”徐瑾瑜问。
项老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我二人之前共同研制的止咳疾之药,君上吃了后上年冬咳嗽没那么厉害了,但也只是缓解。最好的情况,也就这样了。”
徐瑾瑜心里闷闷的,听师傅这般说,秦君的身体怕是很糟糕了。师傅的医术在大秦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她虽然也记得一些后世的医书,但是也只是会背而已。若是论脉诊开方,针灸砭石,师傅的医术比她强太多,师傅都没有办法,那大秦怕是没有人医士有更好的医治办法了。
项温也拿着一卷竹简长叹,“庆幸的是,如今变法大成,秦国如今也是国富兵强,河西基本收复了,秦君的愿望也实现了。”
徐瑾瑜心中泛酸,令人惋惜之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尤其是对于有雄心报复的秦君,怕是想向苍天再借几年春,一酬壮志展雄心。
项老太医喝了一盏茶,怅然地说:“人之命数,自有天定,做好当下便好。”
随后他放下茶盏,拿出竹片,“我给白氏写封信,说想让白宁随你们去寻草药和共修本草之事。”
徐瑾瑜也笑着拿起笔,“那我也给公子疾去信,跟他商议此事。另外我再问他可否让郯明过来一趟,教教项秋太极剑,我来书房之时,阿妹可以晃着我的胳膊求了好久。”
项温给师傅和师妹递着竹片,笑道:“那我就守在咸阳,帮师傅一起处理修医塾之事,另外也将之前写的草本册子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