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良机
由于店小二频频在周旁晃来晃去,两眼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来,柳云委实坐不住了便壮起胆子对纪玢誉道:“宗主,栩栩姑娘已走了许久了。”
纪玢誉眼神空泛,一只手不停转动着桌上酒杯,若非他浑身无力,使不上一点劲来,那可怜的青瓷酒杯早已粉碎八百回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哦。”
柳云斟酌着语气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纪玢誉道:“嗯。”
柳云咻地一下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那走吧。”
纪玢誉却不动如山:“嗯。”
柳云道:“宗主?”
纪玢誉头也不抬:“嗯。”
柳云几乎失笑,合着他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柳云索性一个跨步站到他身旁,提起他手臂:“宗主,还没结账呢。”
纪玢誉这才双目无神地望向她:“嗯?”
柳云的下巴往饭桌上一偏:“饭钱。”
纪玢誉的视线移向自己的手臂,柳云恍然地一松手,原以为他会掏钱,谁知他动了动便又呆住了。
柳云长叹一声:“宗主你能不能清醒清醒?事已至此,你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又能改变什么?”
纪玢誉默不吭声。
柳云气闷之下,俯身扣住他双肩:“纪玢誉!”
纪玢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近在眼前的脸,又因没什么想说的而移开了视线。
柳云头一回由他联想到“麻木不仁”这个词,尽管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应该更贴切,可她私以为纪玢誉不是那么容易心死之人。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边传来:“云儿。”
柳云慌忙直起身子,抬眸望去:“纪元徽。”他从斜阳下走来,像是从梦境跨越到现实,又像是把她从现实拉进了梦里。
柳云不觉满眼笑意,纪元徽亦是喜笑颜开:“可算找到你了云儿,你没事就好。”
想是方才场面尴尬,井梧冰冷的目光越发尖刻,与纪元徽一道走来,幸而再未看她。只是纪玢誉不为所动,仿佛失却了意识与情感。
井梧皱紧眉头:“宗主。”
纪元徽亦觉出纪玢誉的不对劲,向柳云问道:“小叔这是怎么了?”
柳云简明扼要道:“两个时辰前我们遇见了栩栩姑娘,她给宗主递了一张请帖,说是不日便要成婚了。”
纪玢誉神色一动。
纪元徽愕然:“她…要嫁给谁?”
只怕他是想说,这次她又要嫁给谁?
纪玢誉霍然起身:“走吧。”随即出门。
柳云缓了缓才跟上,所幸有纪元徽付钱,途中她悄摸在纪元徽耳下道:“朱敬则,以农耕为生的普通人。栩栩姑娘与他相识才几天,竟就决心要托付终身了。”
纪元徽却表示理解:“其实此种决心,非日月累积而生,有些人只要遇见,便是一生一世。相反的,光阴磋磨太久,或许就无法走到一起了。就像许多故事中所写,青梅竹马,却比不过从天而降。”
柳云面对他的灼灼目光躲闪道:“你这话可别叫宗主听见,太戳心窝子了。”
纪玢誉正在此时翻身上马,险些没踩稳马镫跌下去,万幸井梧及时扶他一把,他才形容恍惚地坐在了马背上。
井梧神色凝重,似有些欲言又止。
纪玢誉视若无睹,径自驾马前去。井梧只得另上一匹马,紧随其后。柳云和纪元徽则照例同乘一马,驰于尾端。
顺利回到良城,柳云本以为出了那么一场大乱子,城中会有不同,或许人心惶惶,或许处处是拼杀掳掠,谁知目之所及皆太平得很,与以往没什么两样。
想想也是,再如何惊天动地惨绝人寰那也是别人的事,只要不影响自身,日子还得照常过下去。
回了纪玢誉府上,厨房已备好热水,足够纪玢誉沐浴之余,还可分些给柳云洗个澡。过后柳云浑身舒坦地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帐顶,听见仆人们将水桶抬出去并清理干净地面及轻轻合拢房门的声音,心想有人伺候可真是好。
从前她何曾有过这般待遇,想洗澡必得自己劈柴打水烧热,一桶桶地提过来,一桶桶地提过去。用过的洗澡水从来不会直接倒了,而要用去洗衣擦地,而后再用干净的水洗一遍,往地上泼一遍再擦一遍,还要把衣服晾上。每每做完这些,她已新流了汗,算是白洗了澡,且没有多少时间睡觉了。多数时候她累得狠了倒头就睡,可总有那么几回,她竟还能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幻想走到时间的尽头。
若要说从未祈求大富大贵,那也是假的,只是比起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更多的是想日子能好过一些。可过去许多年里,无论她如何妥协,日子都只能越来越坏。
哪及此刻,她只顾享受就好,其他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无需理会。
渐渐的,她眼皮越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