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光拉回到夏日绵长的午后,一个身材瘦小,眼神机灵的男孩,正用尽全力从别墅的后墙里翻出来。
他没穿鞋,赤着脚刚落地,便飞也似地撒腿跑。带着一路的兵荒马乱,去往不知通往哪里的未来。
“人呢?”
“在那儿呢!快追——”
……
身后的喊叫声像是利箭,在男孩身后紧紧跟随。阳光毒辣,地面晒的滚烫,坚硬的柏油路很快印出了血迹,他也不管不顾地狂奔向前。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难受。
房子像城堡一样大,可每个角落都永远有数十双眼睛,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魂,死死缠绕在他身上。
他的“母亲”,看着他时会又哭又笑,把燃烧火焰的酒精泼向他后背,或者把他按在水里,直到他答应对新名字做出回答。
这里不是家,他想回福利院去,就算被金妈骂,林婶罚他不许吃肉,他也想回去。
宋胥舟跑到肺都快咳出来,视线因为生理泪水迷蒙一片,可很快从家里追出来的几辆车就把路都堵死,四面八方都是牢笼。
他还是不能停,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就冲进了另一个别墅区。门卫把守森严,宋胥舟仗着身子小,矫健地从小区围栏缝中溜进去,看着车对被堵在了外面。
胡乱地逛着,翻过了许多藩篱,又穿行了多少家的后院,一转头,竟看见个金黄的橘子树。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树。
灿金的果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绿色鲜艳,是故事书中,“小老鼠把颜料桶打翻了”的那种浓墨重彩的生机。
倏忽一阵清风,带着橘子香气。
女孩从树后走出来,背带裤腿上还沾着泥,两人毫无防备地相遇,宋胥舟莫名紧张,却看到对方笑盈盈地,落拓大方并无胆怯。
“你来啦?”
她把兜中的橘子拿出来,递给宋胥舟。
“答应给你的,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绕着宋胥舟转了一圈,有些疑惑,“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人也瘦了,我都认不出了啦?”
见他不说话也不接橘子,女孩疑惑。
“怎么了金金,你妈妈又骂你了吗。”
金金。
和自己“顶替”的那个人,名字一样。
他看她半晌,思维飞速旋转,而后确定,对方认错了人。
宋胥舟也知道自己和原先那个“金金”有几分相似,才被“母亲”接回来。被人认错也不稀奇。
“不是。”
男孩开口,黝黑的瞳仁清澈,满是倔强,“我不是金金。”
“啊,是我记错啦?你叫什么?”
“……舟,我叫胥舟。”
“徐州?”女孩笑,“你是一个地名啊。”
“你才是地名!”
他回嘴,“舟!就是船,船的那个舟,我想想……”
他想给她解释,造句,却瞥见远处晃动都人影,吓得思路全部断掉。
“舟?我知道,是不是‘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舟?”
宋胥舟哪里听得进去,眼睛盯着远处,心跳快得发慌。
对方的话和热浪一起从耳边溜走。
“我姓兰,你叫舟,好巧呀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兰舟’的兰舟。”
-
耳边忽远忽近,富有规律的水滴声,一点点,从兰汀的意识里荡开。
她感觉口渴,眼皮沉重,似乎躺了许久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手指才挣扎着动了一下,就听见沙哑的男声。
对方叫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紧张又期待,压抑着悲伤的沙哑令人心疼。周围又响动了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有人抬起她的右手摆弄了些什么。而后人声飘远,意识再次沉睡。
迷迷糊糊又睡了很久。
再睁眼,就看见赵秦肿着眼睛,双颊羞红,正神情古怪地对着自己的脸。
“果果,宝,你醒了?听得到我吗?”
兰汀感到眼皮沉重,脑袋里还有间断性地阵痛,想要多说两句,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嗯”出声。
“感觉怎么样啊,我真的吓死了!”
赵秦的眼泪瞬间留下来,眼睛也是红的。
“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害怕,我,我真怕……呸呸呸。”
她使劲抹了两下眼泪,而后回头看了眼病房门口。
“甘之耀正好去叫医生了,估计很快就过来,不过你更想看胥神吧。”
她声音有点抽噎,看着她张了张嘴,像是在措辞。兰汀只感到大脑疲惫,无法思考她欲说还休的是什么,便只牵动嘴角笑笑,等着赵秦说。
“今天是星期日,哦不,应该是星期一了吧。你昏迷四天了,这几天好多事,陈锋他被抓了,还有陈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