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呕

维娜碰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以前的上司——并不是直接上司，而是还要隔几个等级的。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玛丽莲。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从前风光无比的、很有威严的上司，现在在做一份维修工的工作。

维娜一下子就认出了玛丽莲，但对方并没有立刻就认出她。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叫出了她的名字。

……

……

在得知对方曾经在自己的手下之后，这个昔日充满威严的、令人有些尊敬又有些害怕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在她风光的时候，她脸上的浅浅的皱纹、鬓边的几丝白发都会被认为那是荣誉的象征，是勋章，是地位的象征。

而现在这一切只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妇人。

玛丽莲不介意和这个年轻的女子多聊几句，反正现在也是她的休息时间，不是么。

是的，她想起来了，自己确实和这个年轻的女子维娜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未多在意而已。

而今天这个年轻的女人在看到坐在商店外的她用折了一根软绵绵的吸管之后，在抱怨着这该死的吸管，内心埋怨着这饮料的那层膜也做得太硬了，在这样的时候，从商店里出来的这个年轻的女人，惊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因发现了她的窘境而递给了她一根全新的吸管。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

放在以前的话，玛丽莲可不会注意到。但现在却让她在这么一个阴雨天里感觉到了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暖和。

于是她们找了个附近的长椅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人一杯饮料——饮料是烫的，这很好。

另外一个很好的是头顶上有虽然有些旧但也可以好好遮挡的顶。

玛丽莲刚完成一份维修的工作。

而维娜则是刚从餐馆回来。

“我们都跟以前不同了。”玛丽莲说。她的话语中有明显的忧伤。

维娜不知道该对玛丽莲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饮料的量减少着。

“为什么不去……以您的身手，找到一份比现在收益更多的工作，并不难吧？”

维娜问出了这个。

“现在的我就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而已，直接叫我玛丽莲就行了，或者玛丽也行。”

“好的……”

为什么不去干那些事呢？“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些什么了。”

看来在她离开之后发生了很多。维娜心想。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还好天不是很冷。

饮料的量越来越少，两个女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一开始维娜还有些拘束，过了一会儿就放开了。

现在的玛丽莲确实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玛丽莲长官了。

说实话，维娜对这位长官的了解并不多，毕竟不是直属上司。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她们两个人才能以一种比较轻松的语气聊着一些事情吧。

玛丽莲甚至以比较轻松的语气——她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轻松，但还是有一点难——她和维娜说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她经历了一次失败，幸运的是没上军事法庭，但她已经不能在那里继续待下去了，后来她便离开了。

“我活到这个年纪，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应该很失败吧。”女人自嘲道。

三十岁的时候她充满自信，而四十岁的时候，只剩一地狼藉。

回看从前的自己，是那么的自以为是，那么的自大。

比那些把自大写在脸上的家伙好一些的也就是自己能够尽量保持冷酷。

但那种自以为看清了一切，冷酷行事的自己，不也是自大的吗？

现在想来甚至让她想要呕吐。

维娜咬着吸管，听到自己从前的长官说着这些，心想她一定省略了很多，一些不方便说出来的话。

玛丽莲吸了最后一口饮料，以前的她是不会喝这些的，以前自己喝的都是那些高档的。

“雨不下了，我也该走了。”玛丽莲对维娜说。“下一户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维娜朝她挥了挥手。

……

……

……

维娜本以为这只是她日常中的一个小插曲的，结果在一天之后的傍晚，她又见到了自己的前长官，玛丽莲。

这次是在拘禁所的大门外。

那冰冷的金属大门打开，然后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头发有些乱的高大女人。

那正是玛丽莲。

从前只有玛丽莲让别人被关进去，没想到她自己现在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