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既已答应东宫，宋燕绥便将见周渝的计划延后了一天，在这日只去东宫赴约。宋燕靖比宋燕绥年长四岁，已与姑母永康长公主和赵国公之女玉庆郡主赵筱成婚一年有余。赵筱是从北地回来的郡主，不知为何与母亲永康长公主并不亲近，连带着与宫中这些表亲也并不熟悉，成为太子妃后鲜少请人来作伴，只一心一意服侍太子。

宋燕绥曾与赵筱打了十来年的交道，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如往常出行一般精细打扮，只随意穿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挽了一个凌虚髻，配了一套玉质头面，耳坠上嵌着两颗晶莹的琥珀珠子，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嘉晏公主得宠，在宫中不论去哪儿都乘轿辇，宋燕绥今世不打算改掉这个习惯。况且她现在身子不好，也懒得走这么长的路，便躺在轿上补觉。跟着同来的日初叫抬轿的给使停了一会儿，给宋燕绥多盖了一张薄毯，轻声道：“娘子如此懒倦，到时小将军又要去圣人那儿告状，让您每日早晨起来站桩跑圈了。”小将军说的是周渝，劭国人都叫他一声周小将军来区分周家这一对将门父子。

宋燕绥闭着眼，眼眶却有些酸痛，她开口时带了些鼻音，嗔道：“他要告状便让他告去，总归他也住不进宫里来，管不到我头上。”

日初不知道宋燕绥是怎么了，只当她是病还没好，很是忧心：“刘奉御都说娘子身子大好了，怎么说话还是这样？”

站在另一头的日暖笑她多心，只说：“咱们公主殿下娇气得很呢，早晨没睡醒都要落眼泪的。”又对宋燕绥道：“您可别哭，不然一会儿圣人与娘娘见到了，还以为我们照顾不周呢。”

“谁说我哭了。”这样随口说着，宋燕绥估摸着快到东宫了，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眼前这片宫殿曾是她除了自己的九思殿外最熟悉的地方，无数个午后，她就坐在书房中陪兄长议事。

她还记得有一日她翻到一位御史中丞上折子说赵国公之子骄奢淫逸，在太子殿下身边进献谗言，宋燕绥一面在稿纸上给宋燕靖拟写批复，一面调侃道：“若是哪日有人向阿兄说了斐斐的坏话，阿兄可千万要站在斐斐这边，帮斐斐骂回去才好。”

那日宋燕靖怎么回她来着？宋燕绥忽然记不清楚了。

她离东宫越来越近，前世种种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宋燕绥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看向宫门时，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宋燕绥喜极，直接拉开了帘子撑在轿子的扶手上冲那人挥了挥手，喊道：“幼郎！你回来了！”

宋燕慷前几日随舅父一同去了趟北地，没想到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几日前宋燕绥在东宫落水昏迷。宋燕慷心急如焚，大军驻扎在城郊，他看了独孤皇后的书信知道了今日的家宴，早早从城外独自骑马返回宫中，连行军所穿的盔甲都未换下便急急忙忙赶来，还非要在东宫门外等着宋燕绥。

上辈子宋燕慷年满十六岁就自请出京去镇守南诏，为宋燕靖加固手中的兵权，自此再未进京，这样算来，宋燕绥也已有十余年未见过弟弟，虽不知前世宋燕慷在她死后是否一切安好，宋燕绥见了他仍旧忍不住落了泪。

“阿姊！”宋燕慷亲自将宋燕绥扶下，两人挽着手往宫中走，宋燕慷左右看了看姐姐，笑道：“阿姊今日见了我怎这样激动，竟然连眼睛都红了，阿姊，可不是我这套新制的军甲吓着阿姊了？”

宋燕绥心里算了算，宋燕慷此次去北地已有十日，便寻了个由头说：“你已离京十日了，阿姊那日不小心落了水，昏睡了七天，醒来之后不见你，心中难过得很，今日没想到却能见着你。”她轻轻抚了抚宋燕慷的胸甲道：“我阿弟自幼随舅舅习武，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小将军，阿姊却从未见过你披甲的模样，今日一看，我们幼郎长大了。”

“那是！”宋燕慷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他长得更像母亲家人，与舅父镇国公有六七分相似，五官硬挺，身姿俊朗，银冠竖起的长发也随着他这动作摆动，“阿姊可千万别再把我当十岁小儿，阿舅说我的兵法武艺皆有长进，下次练兵要将独孤家的骑兵营交与我来率领，到时我邀阿姊同去。”

“幼郎邀我，阿姊自然要去的。”宋燕绥感谢上天还能给她一个再见弟弟的机会，这一次，一定要让弟弟得偿所愿。

“远远的就听到我们幼郎说话，你阿姊现在身子弱，还不快些将她扶来坐下？”

宋燕绥听到这个声音，便拉着宋燕慷快步走了过去，姐弟二人一起扑向了劭帝怀中。宋燕绥病中劭帝来看过她几次，她当时意识还很迷糊，劭帝不想打扰她休息，便常常让给使拿了折子就摆在她榻边看。如今宋燕绥好不容易能出自己的卧房，仍是像幼时一样想到劭帝身边撒娇：“阿耶，斐斐许久没与阿耶一道了。”

她的脸贴在劭帝膝上，劭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让日暖将她扶起坐在自己身边，又对独孤皇后说：“你阿娘还和我说，这斐斐病后话少了许多，整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出神。你看，这明明还是阿耶的嘉晏公主，聪明又娇气，总爱向阿耶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