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草浮鱼
柳树婆看小玉那是八百个不放心,哪有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直接说要买牲口的。买牲口多贵,摆明了身上带着钱,就一个姑娘家,露富要命啊。
“一会儿我带你转转,看到了先别指别问,跟我讲,我去打听下再买。”
小玉根本没听她说话,被集市上卖煎丸子的小摊勾了过去。前两天跟县丞吃饭时心思就不在吃上,食不知味。再往前,刘顺子家的招待十分有限,只能说是热食见荤而已。做饭的手艺是用钱堆出来的,得有闲工夫琢磨,有闲钱买大鱼大肉,刘家的伙食离风味二字还差得远。
一路翻山越岭,连口热水都不一定有时就别提了。
丸子里是豆腐、蔬菜和面粉黏成团的,还放了鸡蛋和肉沫,煎出焦香的脆皮,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冒热气。现在天气正好有些凉了,这种热乎乎的东西让人看着就想吃。小玉已经预料到自己第一口肯定会被烫到嘴了,烫嘴的才最好吃。
“柳树婆,你吃不吃蒜?”
小玉买了两份,自己吃的那份让小贩多多加上酱汁、蒜泥,茱萸也放,蒜泥被热气一熏味道更带劲了。
“老婆子我没有不吃的。”
小玉和柳树婆端着烫手的油纸托,小口小口咬着丸子吃。这丸子外皮酥脆,内芯软和,牙口不好的柳树婆也能吃。
“你们这驴贵吗?有骡子吗,我还没骑过骡子呢,听说干活比驴强。”
“比村里贵点,但和其他地方比倒是便宜。我们这往来客商少,买的少自然是求人买。白玉姑娘,你要买的话,我看今天集市上没有。正好刚遇到老于家的小子了,让他回家问问他家的两头驴卖不卖。”
“行啊,不着急。”
之前柳树婆问小玉叫什么时,她说自己叫“白玉,柳白玉”。
她和柳白玉知心姐妹,名字借来用用也没什么不对。而且私下里,她希望现在离开沙州的是柳白玉。
集市不大,丸子没吃完就逛完了,也有丸子太烫,吃到第三个小玉嘴有点受不住的原因。
“真好吃,就是太烫了。”刚还觉得就烫的才好吃,这会儿小玉就变了主意,“你说人家怎么就这么会做,明明没多少肉,就是香。”
“八角,桂皮,小茴香,香菜籽磨成粉撒一点,你煎个面团也是香的。”
一听就知道柳树婆是会吃的,小玉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家里那个短命鬼是厨子,我也学了两手。”
柳树婆说得是她丈夫,喝多了掉河里死的,死了好几年了。
“哇,那我中午能去你家蹭一顿吗?我不白吃,我带几条鱼去。”
这厚脸皮的丫头,柳树婆心里劝自己,人家还带几条鱼,吃就吃吧。孤身在外,脸皮不厚点就光剩吃亏了。
“行吧,前面就是卖鱼的。”
“花钱买不叫本事,我看过了,你家后面那条河就有鱼。”
这可把柳树婆气笑了,“你要怎么逮?钓鱼网鱼你会吗,有家伙什吗?还是指一指河,让我下去捞?”
住在河边,柳树婆的女儿是会抓鱼的。但女孩子家下河摸鱼湿了衣服实在不雅观,钓鱼又要坐在河边半天,难免有人说闲话。她自己是个寡妇,还上了年纪,豁得出去一张老脸。女儿不行,还要嫁人呢。本来就因为她当药婆,名声不好,岁数大了也没嫁出去,不能更不在意。
她希望女儿能嫁到好人家,最好是镇上。要让她做梦随便乱讲,那就是嫁给镇上屠户家的老二。屠户家大郎已经成亲了,媳妇肚子都大了。二郎也到了该相媳妇的岁数,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她家姑娘正好比二郎大三岁。
可她家条件不好,而且都说她克夫,克死了丈夫,说不定女儿也命硬。柳树婆想起女儿的婚事就发愁,脸上也藏不住了。
不过小玉没看见,她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系在腰间的口袋说,“下水多累啊,你看我的。快回家戗剪子戗菜刀,等着刮鳞收拾鱼吧。”
“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不小,不下水你站岸边喊鱼,等鱼叭叭往岸上跳?”
回去的路上,柳树婆和小玉斗嘴解闷,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也没真动气,一老一小还挺投缘,走到柳树婆家门口时还有点知己的意思了。
柳树婆总说自己上岁数了,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她自己就是嫁人晚,生孩子也晚,跟她同岁的都当奶奶了。这岁数和卢解衔的老婆差不多,但那位太太看着就十分年轻。保养还真有用,风吹日晒加上总有烦心事,老得就是快。
小玉想到这,下意识想了想老了的自己是什么样。如果幸运的话,她要像云一样飘一辈子,总是向没见过的景色出发。风吹日晒是免不了了,肯定早早被晒得像颗核桃,头发也被吹得失去光泽。
而柳白玉呢,她希望柳白玉老了也是个不显老,漂亮的女人,因为柳白玉就应该是这样的。
一张衰老,但没见过北地风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