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剑葬
还是寒疾……”
她点点头继续:“听说鎏金锦线是扬州最上品的灵蚕吐丝才能织成的,我见崔二公子衣服上好漂亮的家纹,想必便是从扬州运来的锦线绣成的吧。”
她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对方整个人懵了一下才应道:“……没错,扬州的绣坊每隔几个月都会送来一批。每年父亲生辰,陈夫人都亲自送上华服为礼。”
沈怀臻状似好奇地问:“那么崔三小姐如今在扬州,就是在为贸丝之事奔波吗?”
崔行简足足沉默了有半刻时分,贺榕还在旁边配合着一唱一和道:“看来这鎏金锦线当真贵重极了,居然要崔氏嫡传的三小姐不远千里亲自前去商谈,”说着说着还上手去碰那锦线绣成的金鹤纹,“这等宝物,我居然有幸一观,实属天赐的缘分。”
半晌,对方神色虽然有些泛冷,但眼底的恐惧之意让他看上去没有半分威胁:“你们是……怎么会知道的?扬州、扬州……”
“扬州怎么了?”沈怀臻轻声细语继续问道,“当年妖祸惨烈,大家都知道令妹常年身体不好,为何不在家好好养病,要瞒着众人辛辛苦苦把她送到扬州去呢?”
探梦之时,她找寻过崔氏与陈氏是否有什么暗中交易的信息,可一无所获,但目前崔行简的反应表明,他分明是知道崔行婉如今身处扬州一事的。
贺榕将从他处夺来的那柄漂亮长剑握在手中掂了掂,似乎很满意其手感和份量,缓缓拔剑而出,那灵剑银灰色的莹润色泽一望便知不是凡品。剑光凌厉,轻轻架上对方头顶,仿佛顺手搁在剑架上一般。
他歪歪脑袋与崔行简对视:“很为难吗?”
崔行简咬咬牙,沈怀臻心底骤然涌起一股冰冷的警觉,还未等她开口警告贺榕小心,便只见一道亮极的银光猛地在长剑之上炸开,整个昏暗的房屋中都有一瞬间目不能视物。
视线甫一恢复,她见贺榕已经身手迅速地远远闪开,自己脚下也是已退至门口。
门外不远处守着的阿亭担心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头也不回喊道:“别过来!离远点!”
她与贺榕先前没有直接夺对方灵剑为己用的原因之一便是这种上等法器必定认主,很难确定其是否愿意被握在他人手中。如今抬眼望去,崔行简夺剑回手,眉宇间仍旧慌乱无措,并没有与他们硬碰硬的意思,转身剑锋横斩而出,剑气破开陈旧窗纸,让他纵身一跃逃出。
沈怀臻正待动手,贺榕便道一声“我来”,他不疾不徐半蹲下身,手掌触地,口中轻声细语,忽地握掌为拳,向自己的方向一抓。
尚未跑远的崔行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脚下一跘踉跄摔倒,挣扎着竟似乎手脚被缚起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到墙根之下,被牢牢锁住无法挪动半分。
许是见逃跑无门,他咬牙道:“别太自以为是了,沈怀臻,你以为自己是新科剑榜之首,便敢动我分毫吗?吕老太婆和陶少主再看好你也没用,若是我父亲发话,定是叫你们如同那年敢在梁州作乱的妖邪一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番挑衅的话说得毫无水准,却目的只在吸引他们主意,那银灰色剑气趁短暂的停战时分极速飞向旁边听他讲话正气得跳脚的阿亭。
那道剑气冷厉无匹,想必是为了劫持对方为质,可他不知阿亭只是往生魂,这等锋利的剑气打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有沈怀臻先前特意设下的阵法,所以并不怕他传音给族中之人,但见他如此举动,探梦又毫无踪迹,怕是很难从他口中获得关于扬州陈氏的消息了。沈怀臻动手前甚至还有余裕对贺榕比一个“杀”的手势,也不看对方反应,自己提剑而上,手中剑芒如虹大盛,直要将那银灰色剑气吞没!
阿亭这回反应倒是足够快,立马闪得老远。沈怀臻截下那道剑气,在极盛的剑意之前,崔行简所祭出的灵剑无法与她抗衡,同剑主一般现出退缩之意,双剑相击之时几乎发出哀鸣。
背后很轻的一声□□倒地的闷响,灵剑失主,骤然坠地。
沈怀臻低头看着那柄光华璀璨的上品宝剑,考虑了许久。
直到有尚且温热的鲜血缓缓淌过她脚边,她才淡淡道:“把剑熔了吧,我不想带着他的东西上路。”
贺榕从她身后走近,弯腰捡起长剑,观察片刻后点点头:“我来吧。”
这柄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的上品灵剑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折损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小村落中。玄铁不凡,二人将熔化后的铁水浇铸在山边墓园之前,秋日长空繁星密布,朦胧而冷淡的月华静静照下,在清寒微风之中顺着枯枝叶梢流淌,仿佛一行悼念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