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半个时辰过去，里面没有动静，盘子上的糕点没有动过。

一个时辰过去，里面仍没有动静，盘子上的糕点亦一块未动过。

安载初倚着檐柱，偶尔瞥一眼像木头一样呆立在屋门口的林澈，更多的心思则在华瑛身上。

她抱膝坐在台阶上，安安静静，他盯着她的后脑勺，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只是在发呆？可为什么看起来，她的背影是那样的悲伤？

安载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到“悲伤”一词，他只知道华瑛很早就喊饿，知道她身侧的糕点一块没动，而林溪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想了又想，安载初终是叹口气，认命走到华瑛身边，半蹲身子将那碟糕点拿起，接着长腿向前一迈，就势坐了下来。

“喏。”

安载初伸直胳膊，举着盘子，将那糕点从华瑛头顶慢慢往下移动，最终定格在了她胸前的位置。

眼前东西闪过，鼻尖传来香甜，华瑛嗅了嗅鼻子，低头去看，精致的糕点一式一块，很是诱人。抱膝的手动了动，华瑛偏头看向安载初，“五皇兄。”

“什么？”

华瑛说：“五皇兄也曾像你这样给我递过桂花糕。”

“五皇子吗？”安载初点点头，“公主有接过来吃吗？”

“嗯。”

“现在也吃一块好不好？”

华瑛摇头，她不想吃。

“可公主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林溪进去好久了，我以为会很快的。”

安载初回头去看，房门依旧紧闭，林澈守在门口，姿势未成变过。这种情况下，他黯下双眸，将手以及盘子一起收了回来，确实会没胃口。

“丞相会没事的。”他轻声宽慰。

“我与姐姐也曾这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华瑛望着天空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那是昭阳殿前的台阶，阶梯有十七级，远比这个高多了，望得也远。昭阳殿你知道吗？那是我母后的寝殿，母后在的时候，我们就住在那里。”

安载初听着，恍然间明白了华瑛为何看起来很悲伤了。先皇后韩媛夏是因病故去的，那时华瑛一定也是像这样在门口守着，眼下丞相这样，应是触景伤情了。

安载初没经历过亲人病逝，也未曾经历过像现在这般在门口守着，而亲人在里面生死未知的情形，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想，既然华瑛开口了，那便是想要倾诉的吧，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舒坦。

“昭阳殿我知道。”安载初斟酌着字眼，引导她继续说下去，“只是为何公主会和恪敏殿下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呢？是皇后娘娘生病了吗？”

“不是。”华瑛摇头，默了片刻又补充，“不算生病。”

“不算生病？”安载初疑惑，“这是什么说法？”

华瑛想了想，说：“是不能算生病，因为那天是阿乾降临人世的日子，大家都很高兴。母后也很高兴，可是啊，安载初，你知道在那之前，在阿乾出生之前，昭阳殿的殿门关了有多久吗？母后待在里面，比生病还要难受，难受十倍，百倍……”

那时候，华瑛和恪敏坐在昭阳殿前从下往上数的第十五层阶梯上，眼前是地阔天高，而身后昭阳殿殿门紧闭。资深的嬷嬷在殿门前叉腰指挥，嗓门大得能把天喊破；宫人们忙上忙下，脚步匆匆，总是从她们身边经过。

紧闭的殿门隔绝了外界，也封锁了声音，可殿门还是会打开，因为总是要送东西进去。每当那殿门打开的时候，华瑛就能听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声，尽管隔着距离，那声音并不算大。可只要听见，她的心就会颤一下，脸色便会惨白一分。

直至恪敏捂住她的耳朵，轻声跟她说：“阿念，不要听。”

华瑛当时才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不明白为什么嬷嬷死命拦着她说里面脏污，不让她去见母后；不明白为什么母后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会叫得那样歇息底里；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帮她赶跑嬷嬷，而是牵着她在殿前的台阶上坐，还让她不要回头看！

从正午到黄昏，再由傍晚至天黑，她们静静坐在那里，就像是被时间无视的人，身旁的人来来往往，没有谁顾得上她们。

宫灯亮起，月亮上来，南宫先术提着小食盒出现，挡住了她们一半的光。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半蹲下身子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桂花糕。

华瑛摇头，恪敏却接过盘子，拿了一块塞到她手里。华瑛看着手上的桂花糕，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接着泪珠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往下掉。

“阿姐，”华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委屈极了，“我想念母后了，好想好想。”

“傻阿念，母后就在我们身后，她会永远陪着我们的。”恪敏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那一盘桂花糕放到她怀里，“拿着慢慢吃，吃完母后就出来了。”

两个影子变成三个，他们并排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