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死（二）

装打扮的姜雨水，如水的长发高高拢起，穿过精致的雕花银冠披散在身后，长眉微扬，明眸皓齿，白衣不染，活脱脱一位勾人心绪的少年郎。可柳叶般的眼中却透着敏锐与疏离，纤长的手指握着青色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给二人添茶的书童，长发绾成髻用绸带束起，一身浅蓝色斜襟长衣衬得身姿修长，加上那棱角分明的俏脸，完全不输身前的两位公子哥，正是怨种李逍遥。怨种李逍遥抗议过，凭什么他做书童，风舟做书生。风舟倒也无所谓做什么，偏李逍遥扮起书生来，浑身不得劲，实在受不了那文绉绉的做派，只得老实做回了书童。

不情不愿的书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风舟端起茶盏给他续上。

“李钰兄，在想什么？”风舟看向化名为李钰的姜雨水，见她望着窗外半晌。

“这条街似乎比以前更热闹了。”姜雨水说。

“南塘县富庶，又不受战乱扰动，百姓安乐康平，近年有不少外地人来此安家，自是更热闹了。”话说完两人又都沉默了。

姜雨水想起自她六岁后再未踏足的姜府，和她那名义上的父亲姜砚。姜府和姜砚都已是过往云烟，是记忆里尚存的零散碎片，与她已无多大关系。只是旧地重游，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不免想起些事来。

风舟话毕，一个念头突的闪过，如果忽略柳随纵女行凶、纵下杀人、图谋不轨等等恶行，柳随对南塘县或者灵州来说，也算得上庇佑一方了。

“两位公子，天都要黑了，下一步如何？不去找柳..？”李逍遥小声的说了柳兴安的名字。

“当然要找，先看看这个。”风舟追查当年的事日久，搜集了好些消息。他打开一卷纸，上面画着一个劲瘦精悍的男子，眼神狠辣，一身黑衣行装，双手持短刀，正是柳兴安。

“据我的消息，此人已多日不在柳府露面，但曾在姜府出现过。看来那人还是放心不下，将人支出府去了。”风舟道。

“这个老狐狸，这人如果已从此事中抽身，找着他也无用。”李逍遥指着画中人说，柳兴安如果不再经手铁矿相关事务，从他入手便难以追查了。

“先探探柳府虚实，这几日盯一盯柳府动静，碰碰运气。那晚来杀你的，他能被派来做这件事，想必是在柳随跟前办差的。若能从他入手，没准会有线索。”姜雨水道。

“好，就按李钰兄说的办。”风舟卷起画纸，浅笑的应了。

“我们家公子就是聪明，才貌无双，无人可比。”李逍遥给姜雨水空了的茶碗斟满茶，夸赞道。

他已把风舟的那套嘴甜儿，学了个六七成，虽不及风舟的手到拈来、吹捧于无痕，但师傅说了，有嘴就说，多说好听的准没错。

姜雨水心中一凛，手指摩挲着茶杯，弄不明白李逍遥是怎么了，这趟出来对她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个弯，不只是比以前好了，是好的过了，实在反常，莫不是有求于她？姜雨水想不明白，他能有什么所求？

又看向摇着折扇看李逍遥献殷勤的风舟，这人也是整日鬼话连篇，许是天南海北经商多年，见人说鬼话，奉承话说成了习惯。师傅说的对，男子说的话少信，漂亮男子说的话更不可信。

姜雨水发了会呆，念随心动，想起刚到师傅身边不久，师傅曾对她说过，“天地广阔，一切桎梏不过是世间规则强加，你的心中没有枷锁，你便不会身处牢笼。雨水，为师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出格一点桀骜一点都没关系，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不违背本心，不管你做什么，师傅都支持。女子又如何，也该有自己的追求，肆意一世，若一生只陷于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该多无趣。”

思绪仿佛沿着视线穿越过山川湖海，遍览了江河大地，虽她的世界毫无颜色，却能感受万物生灵在涌动生机，蓬勃浩然如烟海。

风舟看着姜雨水望向窗外的眼睛清澈透亮的出奇，宛若盛着日月星河，顺着看过去，窗外那片旖旎风光，不曾有什么变化。

他收回视线，看着姜雨水想了想，手抵着下巴低头无声的笑了下，没有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