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祠神安·捌
山去了。”那和尚稳扎稳打脚下的步子,嘴里却不停歇,他的声音微哑,在夜里颇有沧桑,可声儿里的笑却也明显。
显然那孩子下山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悲伤,他反而为此高兴。
“老衲还记得那一天,天上阴云悱恻,地面上一片冰晶,山上都结了冻,白花花一片,雪压着枝子簌簌往人怀里钻。突然就看见五彩的旌旗飘荡着出现在台阶下,一片穿着金色铠甲的体面人排着队列出现在寺庙门口,当头的还有一个面有凝重的公公。”
“小敬穿着单薄的袍子,清清瘦瘦站在屋檐下,风雪加身。”
“后来他一声不吭,却跟着他们走远了。”
张意之一顿,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是沈晏清。
可是听他的描述,沈晏清在这寺里过的似乎并不好。是啊,那些年饶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连陛下一面都没有见过、被丢出皇宫塞进国寺来的孩子还有能回去的那一天吧。
她偏了偏头,似有些好奇:“小敬?”
“是啊,那孩子刚来的时候三四岁吧,被人抱在怀里,烧着高热,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宫门,会说的话很少,看起来傻兮兮的。住持大人身边的侍童说他可怜,就从那日的佛经中摘出一个‘敬’字送给他,后来大家都叫他小敬。”
“后来那孩子真的就一天一天长大了,一个木讷又善良勤快的孩子。”
这里面无论是哪一个字似乎都跟张意之认识的沈晏清沾不上边,她莞尔。
“殿下……小敬,他在这寺中天天做什么呢?”
“唔……这寺里适龄与他结伴的人不多,唯一差不多大小的就是住持身边的童子,大家都叫他十钧,那个孩子早熟聪慧,两人一左一右常在大殿侍读。”
“不过多的事老衲也不太清楚了,那孩子从来沉默寡言,旁人猜不准他的心思。”
“施主后来见过哪个孩子?”那和尚主动问起来。
张意之见他一双眼睛在夜幕中闪光,见面相似乎比住持更有随和亲切之意,便随口道:“我见过,不过与您口中大相径庭。”
“哦。”他似乎并不奇怪,“十年了,人心早就已经变透了。”
张意之见快要走到禅房,再抬头便见那树木丛生的生祠,突然问道:“您可知道那庙最高处的堂子里供奉着谁?”
“是陆皇后。”他没有丝毫避讳,言语间仍旧是笑意。
“很多年不曾有人问起那位皇后,您是个妙人。”
“您或许知道……”张意之停在了禅房前,“修建那庙的人是谁?”
“啊。”那和尚将背来的柴火慢吞吞堆放在一口井的旁边,那里本来就已经堆放着半人高的树枝,乍看上去重重叠叠似是篱院。
“是个孩子,记不清了。”他手上干净利落,面上没有别的神情,“许是江南的富商,那些人多受过陆家陆相丞的恩典,捐赠一座庙不过是小事,不过要掩人耳目,便借着小孩子的名义来做了。”
张意之不置可否,刚想要再问什么,忽听见远远风声之间似有不同寻常的声音,非风吹树晃,沙沙簌簌之间似像传来琴音。
她转过身去,凝目去听,那和尚也直起了腰,循着声音望去远山处。
夜里山轮廓朦胧,只能看见远远近近不同墨影重叠、晕染。
三两个拨动的琴弦杂乱无序,像是孩童没有意识的胡乱拨弄,可不知从哪一根音序开始突然昂扬向上,一时间铮铮佼佼,顿时明朗起来。
张意之在将军自刎的重现中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那是!”她的手指向那火光,眼眸微眯。
“是主殿,是主殿着火了!”那和尚骤然高呼,“住持住持……”
他反应过来刚想要说什么,却见方才还在面前的张意之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意识到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安愿,你素来与人相算,准与不准暂且另说,可你命里的劫数算是叫那个孩子看得透透的啊。”
晚风吹刮脸颊,树枝勾错从身边划过,张意之系在身后的披风被风鼓动。
“青杉。”
身穿劲衣的青年陡立树头。
“先去探探。”张意之沉声,“注意一个弹琴的女子。”
青杉领命刚要离去。
“不要犯险!”张意之高声叮嘱他。
她继续顺着那火光四起的地方赶去。
整个寺庙都已经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和尚都拎着木桶往着火的主殿脚步匆匆。
张意之踩着小路下山上山,等到主殿前大火已经淹没横肆的柱子燃烧到了顶上。她顺手拉住一个小和尚:“里面有人?”
那小和尚面目惊恐:“住持大人还在里面。”
张意之若有所思,松了手。
这件事情恶劣,一定会惊动陛下那边,只是他原先在西山头上与叶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