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说法,老板娘也知道她无理取闹,看不下去了说:“您孙子把人家脸砸成这样,人家都没说话呢。”
老太太自知理亏也不肯罢休,站在后面骂骂咧咧,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两人不得好死。
江陆扫码手机付钱时,孟柯把养乐多放回柜台,还给老板娘:“我不要了。”
江陆看着她的眼睛问:“不喝了?”
“不想要了。”
“那就不要了。”
店内响起付款到账的播报,江陆仍旧付了48块,然后他当着老太太跟她孙子的面,将那板养乐多扔进垃圾桶。
回去的路上,夜色深黑如墨,涂抹了整个天际,看不见一丝星星的微光。
脚底树枝的碎裂声,暗藏深处的鸟鸣,还有楼房里的交谈和咳嗽,都被孟柯屏蔽,她只能听见江陆手里塑料袋被风吹动的细响。
轻幽,松快,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清澈的湖面上。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忽然过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跟人起冲突,只是问她就简单做碗扬州炒饭行不行。
看着他的背影,孟柯说:“我也推了他。”
前面的江陆似乎笑了下,闷沉的嗓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填补了孟柯漏掉的那声心跳。
他转过来:“你以前从来不这样。”
她问:“我怎么样?”
江陆偏了下头,温和的态度,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跟小朋友抢东西,你是真出息。”
孟柯睫毛颤了颤,过了好几秒才轻声说:“因为他欺负我。”
她纤细的身影背靠黝黑的夜幕,目光里有几分沉静,几分难过,还有几分终于得以诉说的委屈。
时间的河流一分一秒地流逝,淌过她空空的身体,世事已在奔腾的河水里被冲刷到褪色。她在河流中截下一汪水捧住,又陡然停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于是,她只能说:“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孟柯,我没有怪你。”江陆看着她,他发自内心地叹口气,“不就是瓶养乐多,我换家店给你买不行吗?”
他走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雪糕,贴到孟柯红肿的脸上,对她的执拗有点无奈:“白挨这一下子,你不疼啊。”
那根雪糕直接冰到孟柯心里,冰的她心口发酸,冰的她眼眸发烫,也冻住她的那些胡思乱想,唯有眼前的人是有温度的。
她瘪下嘴巴:“疼。”
江陆又笑笑,把雪糕塞进她手里:“走了。”
......
小武已经回去了,没有灯的客厅黑到静止。
厨房过道逼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并排站在灶台前,孟柯一个转身胳膊就能碰上江陆的,他正切黄瓜切胡萝卜,干脆停下拿了水壶给她,让她过去接壶水烧上。
这片小区里水质硬,壶底积了层浅浅的水垢,孟柯用水晃两下后问江陆:“家里有小苏打吗?”
江陆头都没抬:“没有,你放着吧,我明天再弄。”
“白醋呢?”孟柯又问。
“白醋也行?”江陆找到剩下的半瓶给她。
孟柯嗯了声接过来:“白醋跟水垢里的——”话说一半,她自觉闭嘴。
她转眸悄悄观察一眼江陆,清涟的水光在他侧脸晃动,虚实之间,孟柯看不清他的真实反应,
顿了顿,孟柯把醋放回去,她打开水龙头,清水“哗”的倾泻而下,动静不下,几点水珠溅到江陆的胳膊上。
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接过水壶插好电,把人赶出厨房。
孟柯坚持:“我想看你做饭。”
江陆敲敲手边灶台的瓷砖,上星期被小武摔了个盘子砸掉半块,他昨天刚跟楼下装修邻居要了点边角料装上,稍微一碰都还在晃。
他没好气地说:“我怕你不高兴把我厨房拆了。”
客厅里没有灯,只有厨房里一点渺弱的光亮,她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望着他切菜的背影,听话的没再进去。
站得越久,她心里越无法形容。
碗盘轻触的叮咛声挤进房屋角落,远远近近的,而孟柯什么都听不清。
她凝视江陆的背影,感到一阵迷惘,蓦然整个人被这面目昭然的世界抛弃,她觉得自己来到了时间的尽头,心魂在脆弱和怯懦中逐渐枯朽。
心脏先溃烂,接着是肉.体,骨髓变得千疮百孔,直到她的身体空了,目光也久久不动,一定要为眼前的一切描画一个真实的证明。
孟柯恍然记起南显巷的那场雨,想起坐在青檐下雨帘后的老瞎子,想起他说的那句——苦海无涯,船到桥头。
那场绵延而漫长的大雨,冲淡四边的乌云与尘土,她似懂非懂也不多在意,守在开满鲜花的小院里,憬憧等待雨后明澈的天空,热烈的骄阳。
殊不知,真正被潮湿侵袭的,是她永无终途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