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心动(一)
邵时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好似回到小时候那般,她受了委屈,躲在他怀里哭诉时,他用那张大而有力的手拍着他的后背给她顺气。
不同的是,这次邵时婉并没有哭,只是一脸惊恐地叫着他“哥哥”。
邵时禹忍不住想,这丫头多久没有似这般抱过他、唤过他哥哥了,好像自他登基后,她总是一板一眼地叫他“皇兄”,从未有过半分逾矩。
“好了好了,我们婉儿这是怎么了?”邵时禹边说边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还不忘调侃,“看把你嫂嫂吓得。”
他没有称“皇嫂”而是“嫂嫂”,这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邵时婉顺势说道:“婉儿没事,哥哥嫂嫂不用担心。”自从邵时禹即位后册封她为嘉柔长公主,她便再没有自称过“婉儿”了,总是张口闭口的“嘉柔”,想不到时隔四年再说出来,也并无不同,看来古贤人说得对,称呼不能代表什么,婉儿也好,嘉柔也罢,她都是他的亲妹妹。
“想来是刚刚做了个梦,吓着了。”她到底还是不忍他忧心,急忙补充道。
“再歇一会吗?方才御医给你开了些宁神的汤药,已经在熬了。”邵时禹问道。
“不了,我现在也没什么睡意,倒是有些饿了。”末了,还有些撒娇的意思。
“也好,你且先梳洗,我着人去备早膳。”
邵时婉没有反驳,在侍女的掺扶下下榻,绕道屏风后边的尚衣间,看着侍女将沉香架子上的衣裙取下,替她穿好。
她不禁地望着殿内布局,瞧不出什么。不过也是,自己每每留宿在宫中时,住的都是皇后宫中的铅华殿,每一处的布局样式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更换过的,几年来不曾变换过。
她揉揉眉间,问道:“本宫昨日喝了很多酒么?”
“昨日中秋,娘娘设宴,殿下喝了整整两壶的桂花酒。”替她更衣的侍女答。
“这酒劲起来真是容易忘事,你家娘娘生辰快到了吧,本宫一时间竟忘了皇后芳龄。”她小心试探。
侍女没察觉异常,只当她是忘了:“娘娘年底就一十九了。”
十九了?她比皇后小一岁,这么看来现在是景佑四年。
可是她脑海里多出来的这么些记忆,到底是梦还是事实?
她闭上眼睛,品味着那万蚁噬心的痛楚。
属实不像是梦。
难道这世间真有……死而复生?
就当是吧,她知道她的想法很是荒唐,可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将那些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成是一场长达九年的梦。
“殿下,该梳洗了。”侍女的声音将她思绪唤回。邵时婉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简单的漱了漱口,便坐在妆台前,由侍女替她打扮。
妆成。一袭红衣称得她明艳动人,正所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然,得忽略掉她那惨白的脸色。
此时,早膳已经备齐了。
“婉婉,快过来。”沈舒桐走向她,拉着她往外间走,“怎么脸色还这般?”
邵时婉扯扯嘴角,笑道:“估计是饿了,嫂嫂又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呀?”
“有乳梨月儿、缠松子、七宝素粥、桂花糕,总之呀都是你爱吃的,你皇兄知道你喜清淡的,就连他最爱的鲈鱼羹都命人撤了。”说着说着,连带着邵时婉也笑了起来:“嫂嫂总打趣我。”
邵时禹听见她们的笑声,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笑陛下穿着朝服就往后宫跑,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不是又纳了什么婕妤才人。”沈舒桐故作抱怨。
不过这也怪不得皇后这般说,邵时禹刚登基那会,许多臣工都在往他身边送女儿,这两年有些老臣又以后宫无子的名义多次上书举荐民间女子,他拗不过那些老臣,索性就挑几个纳入后宫。不过上书归上书,也从来没有人敢提“中宫无子”请求废后之事。
邵时婉看着他佯怒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皇兄别听嫂嫂瞎说,我们在笑我们大鸿有一个贤明勤政的陛下呢”
可不是勤政吗?昨日中秋,人月团圆,今日本是臣工休沐的日子,皇兄硬是把那帮臣子弄过来上朝。
“是吗?”邵时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甚是好看。
“那自然是,皇兄如此聪颖过人,又勤政爱民,定能福泽万世。”
福泽万世么?邵时婉想到上一世,军事布防图被盗,她不敢再往下想。
“皇兄可听闻‘鬼面杀神’?”她脱口而出,未经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