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墨之战(1)
清平二十七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开春之时,豫州雪夜被袭,所幸朝廷援兵及时,重夺失地。
转眼到了盛夏,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给万物点上了火,几片零散的乌云飘过天际,却只是偷懒地经过,未曾落下一滴体谅众生的雨。
便是在这片闷热之下,徐州被占,青州失守,即墨城被东陵的军队围困了半月有余。郡守叛逃,群城无主。
经过官道,萧望舒被一个孩童怯生生的拉住,正对上他麻木无光的眼眸,“老爷赏口饭吃吧……”
她看向孩子的身后,这是一条难民扎堆的巷陌,他们蹲守在朱门大户的门外,碎裂的空碗上爬满了苍蝇,却无人驱赶,权当添了肉菜。每每有潲桶抬出,尽管恶臭难闻,众人却一哄而上,死死扒着桶边,残缺的破碗狠狠舀下里面的馊水,急着往嘴里送。
而这些抢不过的孩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萧望舒心口一揪,摸上他干枯的头发,“你几天没有吃饭了?”
卫铮已然弄来了几块糕饼,一递给那孩子,他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吃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说话,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含糊的字,“十天……娘说米价太高……买不起……”
萧望舒的面色顿时冷了下去,转头问卫铮:“之前从胶东运回的粮食呢?”
卫铮摇了摇头,满目无奈,“孙裕将那批粮食以高价卖给了米铺的掌柜们,如今的米价怕是只有一些权贵富绅还能吃得起了。”
虽早已猜到,但真正听到还是难免心中倒生寒意,萧望舒冷笑道:“真是好得很,这种银子他们也能挣得心安理得。”
那孩子没一会儿便把糕饼吃完了,萧望舒又让卫铮多买了些给他带走。之后两人便去了米铺。
果然,他们一连去的十几家米铺,每一家粮价都翻了三番不止。每家米铺外虽都围满了人,但大多也只敢张望,衣着光鲜的人畅通无阻,布衣百姓只是想进去讲讲价,或是讨点米粥,却直接被轰了出来。一时间,民怨四起,怨声载道。
两人眼见着米铺掌柜将一个枯瘦的老翁踹了出来,还顺便赠了一口唾沫,“没钱还想喝粥?现在连水都快喝不上了!”
卫铮气得脸色发青,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萧望舒拦住。
她平静的面容下亦有隐忍,“走吧,我们再去质肆看看。”
隔两条街便有几家质肆,他们的生意也是出奇的好。倒也不奇怪,乱世之中温饱难顾,谁还会去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萧望舒带着卫铮走了进去,两人今日穿着朴素,于俗人之中很不起眼,以至于他们行至柜面,里面的朝奉都没正眼瞧他们。
萧望舒取下腰间佩玉为质,置于柜面,许是因那玉成色实在太好,朝奉顿时两眼放光,讶然抬眸,却见两人衣袍寡淡,实在不像能拥有这般宝物之人。
在那探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仔仔细细逡巡了两遍之后,那朝奉才终于发话,“玉质虽是不错,却缺边少沿,略显破旧。至多值十两银子,亦可换五十五斗米。”
这脸色变得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前一刻还对玉佩惊为天人,后一刻就弃之敝履。
质肆压价是常事,却没想到它竟还与米铺勾结,萧望舒笑了笑,“我竟不知这玉是以新旧估价。”
那朝奉眯着眼,神色狡诈,“如今战火骤起,行情有变,价不同于昔日也在常理之中。”
“那便算了,看来是我与它缘分难断,且再留它个几年吧。”
萧望舒从他手中抽走玉佩,那朝奉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常色,“那您就再去别家看看。”
似乎笃定这玉除了这里,已无更好的去处。
萧望舒走出质肆,与一位捧着皮袄来典当的老妪擦肩而过,那袄衣看着倒也精细。
奉常却漫不经心的瞥了两眼,“虫吃鼠咬,光板无毛。值五两。”
萧望舒冷笑一声,那朝奉又在她身后似有不甘的喊道:“鄙人奉劝客官一句,玉有价,命无常,乱世之中,活过这几年比什么都重要。”
萧望舒没有理睬他,又带着卫铮去了余下几家质肆,果然每家出价都出奇的一致,亦与米价相接。
两人已然明白,这是环环相扣的人祸,正是因为米价太高,百姓吃不上饭,才只能拿出家里值钱的物件来典当,而那些质肆的朝奉们见缝插针,发起了国难财,缺斤少两,随意估价,连她手上这般成色的和田宝玉竟也只能当回五十五斗米。
看着这即墨城内的惨象,卫铮已是恨的咬牙切齿,“大人,咱们真不管管吗?”
“管自是要管,但不是现在。”萧望舒望向不远处的琉璃瓦,白玉阶,“如今城内这般景象,倒不见平日里那帮乐善好施的地主豪绅出来施粥赈灾。”
卫铮讽刺的哼了一声,“平日无事时他们乐得装装样子,还能博得个好名声,如今真出了事,这朱门大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