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
“何事?夫人但说无妨。”俞澈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但听到这声“夫君”后,似乎是有所察觉,眼底的笑意比方才明显少了几分。
“尚书府每隔几日都有宫里的太医给郡主舅母请平安脉,我昨日恰巧遇上了,那太医也给我看了看……”逢椿别过头,欲言又止。
“太医……如何说?”俞澈眉头微蹙。
“太医说我这身子似乎是有经年的寒症,于子嗣一事上恐会艰难些,夫君是清宁魏氏嫡系的最后一支血脉,妾恐会耽误您,不如……”
逢椿别过头,不看俞澈的眼睛,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不如我们和离吧。”
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哦?夫人想与我和离?”俞澈的语气很是平静,随后道,“其实,子嗣……于我并不重要,夫人也不必为此自责,世家大族即便没有嫡系子弟,也会从旁枝叶过继,如何用得着我一个残废去担心。”
逢椿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在她迷茫之际,俞澈接着道,“不过,若是夫人坚持与某和离,某自会考虑一二。”
“当真?”逢椿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为俞澈不会这般轻易答应,但随即她的面皮有些愧疚地发热,自己对不起俞澈,而他浑然不知。
俞澈望向窗外,掩下眼底的万般情绪,“穗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幼时曾同顾夫人来将军府拜访,祖母见你冰雪可爱,甚是惹人怜爱,最后定下了你我的亲事。”
“祖母现下在何处?”逢椿不自觉地发问,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段过往,不由得有些微微失神。
“一年前,驾鹤西去,就在你我成婚不久后。”俞澈阖眸道,他的尾音有些颤抖,若论在母亲病逝后,这个家待他最好的人要属祖母了,当初他和穗穗的亲事,若没有祖母一力为他坚持,恐怕就要落到二弟头上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俞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只能道是世事无常,但他向来不信命,喜欢的东西自然要自己去争取。
逢椿静静地听着,浑然不觉自己方才问出口的话有什么不对,倘若她有所察觉,那么之后肯定无法再同俞澈如此心平气和地交谈。
“三日后是她老人家的忌日,穗穗,你可否陪同我去给她上柱香,言明你我之事,也算给她一个交代,随后我再写和离书给你。”
逢椿点了点头。
许是因着对俞澈心怀愧疚,回府后,他的请求,逢椿都没有拒绝。
比方说,俞澈言及昔日自己为了让他能站起来,亲自调制药膳,如今他有些想念那药膳,逢椿听了便亲自去厨房熬制。
藤萝怕她忘记了,贴心地翻找出了药方,可逢椿只瞥了一眼便想起来这药膳的配方,这的确是自己调配的。
养父养母家世代行医,她耳濡目染,可她不喜行医,就喜欢琢磨用药草做些吃的、用的东西。
还有一桩事,俞澈提起昔日逢椿喜欢推着自己去逛街市,逢椿问了藤萝,藤萝暗自偷笑,捂着嘴点了点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逢椿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从前她和俞澈当真感情如此之好吗?
于是她也应下了,答应明日便同他一起去,午后两人再去祭拜祖母。
时间过得飞快,俞澈只觉得这几日如同弹指一瞬,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成婚后的那段日子。
自从顾家大小姐走失后,他与她的这桩婚事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了,到后来他也开始逐渐遗忘那个因为同情而好心把糖塞他嘴里的小妹妹了。
可有一天,顾家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大小姐被找回来了,再后来祖母病重,为了完成她的心愿,他便草草地履行了婚约。
俞澈想起那短短的半年时光,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想到这,他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他唤了声:“长鳞。”
黑袍少年走了进来,半跪行礼。
“药呢?”俞澈垂眸看着他。
长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起身,搁置在长桌上,随后道:“公子,主上让我转告你,莫要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
俞澈将药瓶紧紧地握在手中,五指逐渐收紧,随后猛地将桌上的书籍挥落在地:“长鳞,你多事了,记住,我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是,公子。”
长源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进来,见长鳞与公子在说着话,本扭头就想回避,可下一秒却被公子叫住了,“长源,将这药交给夫人房里的丫鬟,下在茶水里,今夜。”
长源一愣,望着那瓷瓶,嘴唇开合几下,最后吐出一句:“是,公子。”
俞澈瞥了一眼窗外,此时月上中天,他阖眸,静静地听着窗外似有似无的虫鸣。
回忆涌上心头。
“夫君,你在听什么?”
“听雨。”
“雨有什么好听的,在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