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滚出去
原本就不困,闻言兴奋道:“我要看酥!”
他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堆,虽然每个字的发音还不太准确,但朱瞻基和晴雯也听懂了他的意思:玉哥儿还惦记着昨日的绘本故事,想着故事里面那只受伤的小鸟伤好了没有。
在朱瞻基的设定里,那只小鸟趁伤被黄鼠狼咬死了。但他看了眼晴雯的表情,很熟练地改了结局:
“什么?那只小鸟啊,它的伤当然很快就好了,还长出了好多漂亮的羽毛,飞得比以前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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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宫做事的人都知道,咸阳宫正殿有一块水银玻璃穿衣镜,是全东宫最大的一块水银镜。由于当今太子妃是独宠,众人猜测,这珍贵的水银镜是太子为太子妃专门定制。
其实,晴雯却没那么在意外貌,这块穿衣镜是为太子服务的。
如今朱瞻基在文华殿办公,仪态服饰需做到一丝不苟,常常在穿衣镜前调整袍角、系扣等细节。他不用太监帮忙,都是自己亲自整理,晴雯有时也会帮一把。
这日傍晚,朱瞻基从文华殿回来,照例在穿衣镜前卸掉头冠,晴雯上前帮忙,却发现他神色与平日有异。
暖色烛火的映照下,他眉梢眼角都与往日别无二致,但晴雯看向他波澜不惊的眼底,就是发现了不对劲。
“长春,是不是心情不好?”她问道,同时在心里过了一遍百商传来的消息。
没有朝臣弹劾东宫,甚至有好几位老臣说他事办得好;
也没有不长眼的侵吞八仙坊的银子;
就是有些项目实在烧钱,还没有起色——这也是常态了,按理说朱瞻基早就应该习惯了才对。
“是出什么事了吗?”
朱瞻基看着她澄澈的双眸,想起方才自己路过坤宁宫,想去看看母后,结果撞见父皇从佛堂走出的情形。
坤宁宫内有个佛堂,是张皇后自己花钱建的,里面放着一些命妇的供奉,晴雯被罚抄写的《女则》《女诫》也放在此处。
朱高炽一般不进去查看,但今日他不但进去了,还翻开了“晴雯”抄写的书。
“这是晴丫头的笔迹吗?”皇帝把那摞纸揉成团摔在朱瞻基面前,“朕看着看着,怎么这么像你的字呢?!”
“······”朱瞻基无言以对。晴雯被禁足本就心情不佳,他不想叫她更消沉,于是自己替她抄了书,奉到佛堂里,却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来查。
“你何其大胆!对朕的命令敢阳奉阴违,怎么,那晴丫头是玻璃做的不成,抄个书都抄不好?”皇帝越说声音越大,“再这样犯浑,趁早带着她从东宫滚出去!不要来碍朕的眼!”
皇帝最后甩着袖子走远,让朱瞻基跪在原地。他跪了两个时辰,丝毫没有掺水,一直跪到膝盖旁的雪被热气融化,变成泥水染脏了裤脚,才在张皇后拖着病体扶他时起身。
张皇后跟他说,皇帝是因为朱瞻垠早逝,心里难过,让他出出气就好了。
她再三叮嘱儿子,不可因受罚就埋怨皇帝,更不可与皇帝生出隔阂。
“儿臣知道。”朱瞻基没有说一句不妥之言,转而关心道:“母后,肠梗之症治得如何?身子可大好了?盛院判怎么说?”
张皇后一一答了。
天色已晚,朱瞻基没有久坐,烘干裤脚后很快告辞。离开的步伐稳健,仿佛他的双腿已经失了神经,完全感受不到那两大团骇人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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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朱瞻基告诉晴雯,“就是最近公务太多,我恐怕要熬夜挑灯了。你和小宝先睡吧。”
晴雯清楚他没说真话,却也再撬不开他的嘴,只好趁他去洗漱时叫来祥子,问他道:“太子今日从文华殿回来,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子妃娘娘,奴才还、还要给殿下送换洗的衣物,要不回头再给娘娘回话?”祥子举起手中的衣裳,想起里面还有亵裤,忙又放下。
晴雯笑了:“你倒是滑头。”她拍了拍手,百商推门而入,接过祥子手中的东西就往外走。
“好了,现在他去给太子送衣。你见不到太子,没法问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本宫实情。”她靠在椅背上,让祥子在对面坐下,“你只有一个选择:一五一十,实话说吧。”
祥子满脸坚决,“太子行程事关重大,奴才不可能透露给娘娘!”
“本宫只想知道太子今夜为何不开心,无关其他——算了,本宫给你半斤金饼。”
祥子露出渴望的神色,但仍没有开口。
还挺忠心的,长春用人果然有眼光。晴雯想了想,又道:“太子殿下对本宫怎么样,你也是看见的。速速说来,本宫保证太子不会责罚你。”
“殿下今夜沉郁,说来话长。是他罢朝的时候,去了一趟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