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她默不作声朝旁边躲,手腕登时被拉住,船底发出人磕在木板上的碰撞声。
段绪年将她挡在身前避开这一寸夺人性命的短刀,陈霜凌左臂却被割出血痕。
血腥气弥漫间,她撩开纷乱的发丝,看见秦氏身着丧服,手持长剑,垂首站在她面前。
“哈哈哈哈哈……”秦氏喘息着笑,血滴随着动作抖落在地,她的头发已经梳理过,看上去正常许多,“段绪年,你害我女儿,如今还是落在我手上,你手段阴狠,我偏要光明正大地杀了你,好让整个京城,整个大渊!都知道你仗势压人,你死不足惜!”
猛然又是一剑刺来,秦氏不通武功,纯靠力道,一心击杀段绪年,以至于无视陈霜凌这个挡“剑”牌,要将二人一并贯穿。
从陈霜凌的视角看去,便像是一珠光点逐渐被横向拉开朝自己逼来,剑意蕴藏秦时安短短一生都未曾爆发出的孤鸣,她脑海里又浮现出秦时安断了一臂,残缺的身躯冻在冷硬的冰中。
时安时安,时时岁岁安。
□□上的疼痛瞬间侵袭她的大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脚下一空,视线颠倒,反扯段绪年的衣服,将她往后带。
这纷乱的一刻,陈霜凌却觉得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自己每个动作发生的衣料摩擦声。意识暂留的前一秒,入眼的是一片蓝天,随后凉意与水掠进鼻腔,沉入湖中。
船上的人们慌忙推搡着,一来一往间,粉色衣服的不慎摔倒随后绊倒另外一名绿衣服,绿衣服女子躲闪不及仓皇间碰掉一只花瓶,花瓶碎裂的瓷片又扎入蓝衣服女子脚踝。
碎裂声与呼痛声再一次将人们的恐惧激发,平日端庄的姑娘们此刻如同大杂烩,吵吵嚷嚷不知如何是好。
迷蒙间,一道似远非近的熟悉声音在船上响起。
“先斩后奏,枭首秦氏!”
是叶岑潇赶来了。
大股血涌入海中,陈霜凌意识渐渐模糊。
她算计至此,却忽略自己被拖下水的结果。
*
段绪年是被水浪拍沙岸的声音吵醒的。
光亮刺目,她有些睁不开眼,缓了缓,还没力气坐起身,一股海风的清新味道心旷神怡,好像还有几声鸥鹭清啼。
环视了一周,天气极好,透白的海水裹上沙滩,海鸟叫声悠远,当视线转到不远处的沙滩时,她顿住了。
红色身影风姿卓越,正拾着沙滩上什么东西。明朗蓝天与温暖光辉下,她还穿着被水浸泡的湿溻溻的红裙,像是无法被光照亮一般。
貌似知道她醒了,歪歪头将手中的东西沥过水,便起身走来,笑容明艳优雅,随着潮起潮浪的鸣声而赴。
“我怎么会在这?”一开口,段绪年嗓子痛得厉害,险些又厥过去。
“你说呢。”陈霜凌见段绪年难受得快抽搐,也不上前看看,站在她身前看戏似的笑语晏晏。
段绪年勉强撑起身子,回想起船上的事,道:“我不是故意拽你的,我只是……”
“你只是看见事故发生所以拉一个旁边的人为自己挡灾,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惯性使然,是吧?”
段绪年默了默,最后别扭说:“随你怎么想。伤怎么样了?我是怕你死了,我出不去怎么办?”风一吹,好像要把声音拂散。
陈霜凌装作无奈一摊手:“出不去就死在这呗,我又不在乎。”话虽如此,她还是找起了干燥火柴,随身携带的火镰已被泡坏,不能再用,因此要生火,她着实费了些功夫。
段绪年:“看你状态比我还好,想必没出什么事。”
“嘶……”陈霜凌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又?”
“伤口被你气裂了。”
“……诶?你拿什么包扎的?”段绪年瞥到陈霜凌身上潦草的浅色布料,又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袖管。
“撕拉——”一声,整个袖管都裂开了。
“还能是什么,你的衣袖。”陈霜凌摸摸鼻子。
段绪年:“……”
她撇撇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在衣裳里寻找东西。
“在找什么?”
“纸折的星星。”
“纸折的?早就被泡没了。”
段绪年缓缓停下动作,无厘头地问:“你不记得?”
陈霜凌眼也不抬:“记得什么?”
段绪年声音低低的,小声说:“没什么。”
她坐在燃起的篝火旁,理着乱糟糟的头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下黄泉吧。”
段绪年瞪她。
陈霜凌把鱼穿在木棍上,捅得有些歪七扭八,似乎她也觉得并不怎么好看,又把鱼扯下来,重新插。
段绪年见此,不禁问:“你掏内脏了吗?”
“嗯?”陈霜凌依旧没看她,“掏内脏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