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

平风早二十岁的时候，在除夕夜许了一个愿望。

她一般没有许愿的时机，想要达到的目的通常经过一段时间谋划便能完成。

这个愿望也很俗，祈求她和身边人的平安。

因为不信神佛，最后她也不知道这个愿望会给哪路神仙听到并实现，想了想还是自己当这个实现愿望的“神”比较妥当。

一年以后，在她二十一岁的除夕夜，她站在新旧交替的时刻，望着一座停滞的钟。

世界也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湖面的波纹都停住了。

烟花的引信刚好燃烧到最后，下一瞬就该是升空绽放出一朵球状的金黄色的烟花时候，无论下面的观众距离远近，都能看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圆。

平风早收回看那座钟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好像总是这样叹气，年岁渐长，烦恼和无力的事情也就越多么？

这真实的虚幻。

实在过于真实了，她几乎都要期待新的一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中间经历再多结局都会是她所期望的那样美好。

叹息声落地，世界瞬息间又动了起来。

段千游拉着她要去买饮品，希司闲扯着手腕上的手铐，宋沐梵和严觉凑到一起在说着什么。

大街上游行庆祝的队伍朝围观的人群抛洒彩色的碎布。

真实得平风早都要怀疑刚才停滞的时刻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但是，段千游的锁骨长出了一朵花。

接着是一条藤蔓，两条藤蔓，三条……

藤蔓上不断冒出花骨朵，将段千游大半个身体都缠绕了起来，她却毫无察觉一般，嘴里说着：“……姐你就陪我买嘛，好大一份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花朵盛开后，肉眼可见的紫色粉末飘散，像是传染一般，周围的人身上也都冒出了花朵和藤蔓。

平风早思考着是自己幻觉的可能性。

这到底幻觉还是幻境？

除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再符合逻辑不过。

“我要去找一个人。”平风早忍着不适对段千游说道，“晚点我会直接回家，你们玩开心了就回去，知道吗？”

“不要啊，你走了我们玩着还有什么意思？”

藤蔓又从她的五孔中钻出，结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指节大小的果子。

平风早挥开段千游的手，皱着眉头与她隔开了些距离，“我要去找人。”

段千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被她的举动伤害到了。

“怎么了，千游你惹老大生气了？”宋沐梵察觉这边的两人不太对，走过来问道。

他同段千游的情况相差无几，半个身子都是绿色和紫色交缠。

平风早还勉强保持着冷静，“我不舒服，可能是下午着凉了，我去医馆找医生开点药。沐梵，你记得看好希司闲，也不要让严觉和千游走丢了。”

“要不就一起去吧，老大？”宋沐梵有些担忧道。

“不。”

平风早拒绝了。

时间在前进，那座钟没有响，烟花没有燃放。

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奇怪。

紫色的花粉越来越浓，她感觉深蓝色的夜空都被染成了艳丽的紫色。

她穿过满脑袋都是藤蔓紫花的人群，走出了这条街。

她打算去找齐天。

那是和她有过接触却未曾出现在她幻境中的人。

她顺手就从袖口拿出了一对白玉骰子，双手拢着摇了摇。

三，四，七。

平风早没有停下脚步，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短刀，然后依靠着本能向前，什么都没思考。

段千游跑过来扯住她的衣裳：“老大你说清楚再走，不然我今晚上都睡不着。”

果然。

她没有理会段千游，继续朝一个方向走去。

“老大！”

平风早在另一个街口站定，街的外面是粘稠的黑暗，只有黑暗。

她此时可以肯定她确实是在幻境之中，因为她除非有必要不会带白玉骰子出门，甚至她记得今天没有带。

去找齐天的话，也一定会有各种阻碍。

所以幻境大部分是用近乎“读心”的方式来编织，读得越深层，幻境就与现实越相似从而使得被困在里面的人难以分辨。

要说不愧是“真神”么，之前的幻境里那些身边的人是套了壳子的假人，现在已经真到她不敢随意出手了。

原本以为她有所察觉后，幻境中的人会攻击她，然而除了她无法触碰那片黑暗，别的人都没有多的反应。

既不攻击她也不避开她。

那些紫色的花依旧刺眼。

所以“真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是把她困在这等她精神不济时再次降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