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谢峦枝上任后领的第一个差事是拿饭。
虽然朱炯在明泽堂闭门守孝不得外出,但八宝和她还是可以往外走动的,别的不说,至少每天的饭食得去司膳监拿吧,各宫除了极个别有小厨房的,其他任何人不准私自生火。
天蒙蒙亮八宝就领着谢峦枝出门了。
“这条路你记仔细了,拿到食盒就直接回来,路上莫要停留,更不可与人攀谈玩耍。”
谢峦枝应下。
在司膳监领了食盒,回去的路上,谢峦枝问八宝:“殿下是生病了么?我昨日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八宝说:“你既然已经来了明泽堂,这件事你也免不了知道,殿下他受伤了,是回宫那日受了陛下责罚。”
“你说被……陛下打的?”谢峦枝这下真的吃惊了,她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一茬。
虽然她知道是延平帝将朱炯关在这里,但责打刚刚找回家的儿子,未免太过了。
八宝点点头,心情沉郁。
看吧,连一个刚来的小宫女都不敢相信,但陛下的确对他们殿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换在当年还在王府的时候,谁能想象有朝一日,备受宠爱尊贵无匹的世子殿下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呢?
那时候连他八宝,因为在世子殿下身边伺候,都是被周围捧着奉承着的。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八宝问,他满脸和善,“你现在肯定有些慌吧,哎,也是,宫里头谁不想去个好地方呢,你年纪小,害怕也是应当的,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说。”
信你个鬼!
谢峦枝敢肯定,如果她敢对朱炯流露出一丝抱怨轻视,这位朱炯的头号忠犬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谢峦枝一本正经反驳道:“八宝公公,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如果殿下听到会伤心的。”
八宝:“……”
谢峦枝说:“明泽堂怎么就不是好地方了?我觉得就挺好的,人口少,简单清净,昨天看到殿下,殿下也很有威仪,也没有为难人,哪里比别的地方差了。”
“而且我祖父曾经教导我,在其位谋其政,如今我既然是明泽堂的宫女,自然得一心一意为殿下效忠,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你倒是……忠诚。”
谢峦枝答得坦荡:“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成为最受殿下器重的——宫女。”
回去后,八宝将这番对话复述给朱炯听,并点评道:“我看她目光澄澈,不似作伪。”他狐疑,“莫非真是送了个好的?贵妃娘娘会干这种事?”
朱炯说:“继续盯着。”
……
谢峦枝抓着大扫把,一下一下清扫着院子中的落叶,明泽堂的范围很大,这工作有些枯燥,但她的动作丝毫不显烦躁,很有耐心地将边边角角的碎叶子都仔细收集在一起。
过了许久,她听到角落处微不可查的脚步声离去,停下了动作,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随着八宝盯梢她的频率越来越低,谢峦枝觉得自己应当暂且在这明泽堂站稳脚跟了。
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来了有小半个月了,有意无意地,八宝并不让她有接近朱炯的机会,派给她的大都是一些杂活,类似跑腿、清扫这一类。
朱炯又在屋内养伤并不出来,所以除了第一天,她甚至没什么机会看到朱炯。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宫女,相比于上辈子天然有缺陷,她必须趁早让朱炯信任她、重视她,将她当做心腹而不是人人都可替代的洒扫婢女。
一旦习惯了现在这样的关系,日后若再想改变只会难上加难。
——所以她需要离朱炯更近一些。
谢峦枝的手摸向腰带,那里面藏着她从宫外夹带进来的一些药粉。
这个夜晚,八宝的屋子里灯火长明,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动静。
谢峦枝躲在门后听着,心中默念:“对不住了。”
八宝这一番折腾就是一个晚上,谢峦枝先是和往常一样去司膳监取早饭,而后掐着点故作不知地去敲八宝的门。
过了好半晌八宝才开门露出半个身子,面色惨淡,连头发都没梳整齐。
谢峦枝说:“八宝公公,你怎么了?我把早饭取来了,一直没有等到你,殿下那里我不敢去打扰,想着先来你屋子找找看。”
八宝呆在自己屋子的时间并不多,平常他都会替朱炯守夜,在外间搭一张小榻休息,清晨再回到自己屋子洗漱更衣。
不过昨日显然他有心无力,守了一半就出来了,不敢继续留在屋内,以免控制不住冒犯了朱炯。
她关切地问,“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么?”
八宝面皮一紧,他到底还没完全修炼成日后那个深不可测的八宝大总管,作为一个年轻内侍,他实在没有脸面在小宫女面前说自己腹泻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