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二十三）

甘泉宫外原本新栽的郁郁葱葱的树林，顿时被夷为平地。

尚儿看着那一地破碎的石块砖瓦，眼中不住有泪水溢出。第一次她为扶绍挡剑，虽然痛，但她心知并未牵涉生死，这次才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

上一刻还好好的宫殿，现下已然成为一片废墟，而父后……不知道被埋在那一片瓦哪一方石下。

扶绍身上药效已经过了大半，他用尽全力控制住尚儿，不叫她前进一丝一毫。

身后御林军迅速做出反应，围绕着二人展开护卫。宫人们有些反应快的，已经自发开始拿起水桶舀了海缸①中的水，跑去救火。

而兵阵之中，直到最后尚儿终于泄了力，不再挣扎，伏在扶绍怀中抽噎不止。

扶绍抬起手轻轻拍着尚儿随着抽噎而抖动的肩膀，心中思绪却飘回到端王府的地牢中。

他想到那时端王满是得意的说尚修缙被妖道蛊惑，自掘坟墓……

妖道……

“去找父后身边的那两个道人？”扶绍吩咐身旁的洛引。

“是。”

尚儿听到扶绍的话，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扶绍。现下与其哭泣，不如将恶人杀尽，想到这儿，她逐渐止住了哭泣。

尚儿抬起手抹去脸颊挂着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哀痛。

“阿绍，我们离开这儿。”尚儿定定的看着扶绍，眸中似有火焰。

扶绍知道她此刻想做什么，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

此时端王府内，府门已叫杜光河带兵破开，程巍身上不慎挂了些彩，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逼人的凛冽气势。

此时端王府内守卫已经死的死，降的降，端王和端王妃身前，除了先前一直守在身边的府卫以外，竟再没有一人。

这名守卫虽先前面对端王时战战兢兢，但面对三千皇城司，丝毫不露胆怯。

他一手持刀在前，将王爷王妃护在身后。

但不论是杜光河带领的皇城司还是端王端王妃，他们此刻眼中，都没有他。

端王将端王妃拉到自己身后，手紧紧攥着她柔软的手，面对远处三千兵士之前的杜光河，讥笑道：“本王的外甥女呢？不会是到了此刻竟突然良心发现，不忍亲眼见到自己的亲舅舅被她杀死了吧？哈哈哈哈……”

端王妃被他捏的白皙的手上泛红，她却顾不上疼，紧紧攥着他的衣襟，顺从的躲在他身后。但此刻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从前端王于高危之处行走，不免随时有跌落之险，令她时长牵挂，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又将麟儿托付出去，心中无所挂碍，惟余眼前之人。

杜光河没有接端王的话，抬手一挥，便有士兵上前欲将包围圈中的二人擒拿。

端王脸上闪过一丝狞笑，从袖中抽出一截拇指长短的圆柱状物什，拔掉塞子，举向高空，很快便有一束白光蹿天而起，而后目之所及之处，全部被那道白光霸道的侵占。

身前的府卫向后退了两步，唯恐不能将王爷王妃护住，却不料手中的长刀突然被夺，他正欲抢回，却又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白光很快褪去，众人之中，端王腹腔处插着一把长刀——正是方才府卫手中的那一把，而在他身后，同样被长刀贯穿了身体的，还有端王妃。

众人惊讶的看着包围圈中的人，他们身上衣装华贵，隔着华丽的布料紧紧靠在一起，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落在衣襟前，触目惊心。

而后，便听上阳宫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紧接着火光冲天，饶是在白日，那火光与晚霞交织在一处，更趁得天边红霞艳丽。

“杜将军，宫中恐有变故，末将先行回宫。”程巍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面色严肃，拱手道。

杜将军将视线从那火光处落回到程巍脸上，点点头：“御林军恐怕人手不够，你带两千兵去。”

程巍点点头，没再多说，扬起手中的剑，高声道：“尔等现在虽本将进宫护驾，不得有误！”

待程巍带兵一走，院中顿时空旷了许多，众人向中间靠拢，警惕的看着圈中之人。

端王侧过头，艰难的看向身后的端王妃，艰难开口：“对不起芬儿，我……我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你离开。”

端王妃亦眼圈通红，抬起头望着他的侧颜，此时她仿佛又看见当年初见时，于人群中的惊鸿一瞥，当年他便是这般只留给她一个侧颜，便叫她心心念念的许久。

“我……我亦不愿……离开。”端王妃因胸腔中的剧痛以及血液快速流失而气若游丝。

端王听到她这般说，终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多日以来心中的郁结也在此刻得以解开。

“我还以为……还以为……”端王眼眶泛红，声音哑涩，“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怎么会？”端王妃将脸靠在他的脊背上，身上没了力气，“好在我们的霄儿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