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八）

翌日寅时末，天有些阴，夜空中不见半点星光。

扶绍如往常一般将尚儿送进武英殿，目送着她步入大殿。玄色绣金的袍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曳动，在她踏上台阶时，袍脚拖曳在阶上。

他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殿门关闭，扶绍陡然回过神来，竟莫名有一种被一道门隔绝出两个世界的荒谬感。

殿门雕镂的窗子上洒出一片暖色烛光，他的心中却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上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扶绍听着殿内传出的声音，深吸了口气，转身朝武英殿旁的配殿走去。

配殿内布置的一目了然，几张圈椅，中间由小几相连。平日里配殿很少使用，却有宫人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扶绍在最靠近墙边的一处圈椅上坐下来，隐约能听见大殿中传出来的人声。

他微微眯起眼睛，隔壁大殿中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透过坚硬的砖墙传来，听着有些模糊。

他沉下心来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一些，分析着一切可能引起他不安的因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殿外天色渐渐亮起，墙那边陡然传来一个女声，他听到她似是带着些赌气的意味，愤愤出声：“朕意已决，从今往后，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众卿不必多言，子嗣之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她声音中带着怒意，想必此刻隔壁大殿中已然跪了一地，但扶绍分明能从那缕声音中听出一丝委屈。

作为皇帝，后宫中只有一人的，说来有些少见。虽然先帝当年的后宫也只有如今的太后殿下一人，但先帝早早有了尚儿，于朝政又颇为勤勉，是以并未遇到过今日之事。

站在扶绍的角度，自是不喜欢看到女帝的身边站着别人，但倘若能让她减少些像今日这般的烦扰，他也是愿意退让的。

扶绍垂下眼眸，他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皇嗣承继乃国之大事，臣等不得不费心！”隔壁又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他字字铿锵，句句相逼。

尚儿双手紧紧捏在龙椅雕金龙头扶手上，指节泛白，她紧抿着唇，眼睛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众臣，心中说不上气，只是在子嗣这种事情上，被这样一群人步步紧逼，令她心中极其不适。

她终究还是她自己，尚儿如是想。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居延城外，冉将军终于带领着两万大军抵达城外。

初春的西北之地遍地萧瑟，靠近居延城的方向，村庄寥落。大军从一片广袤的荒芜土地上走来，偶然路过村庄，房舍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几间，不由令人心中些许唏嘘。

扶昭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亲自出城迎接了大军。

月白袍子的青年一手牵马，一手执剑，在他身后的是铁甲一般的城池。

恍若在一幅肃杀的画面中，添进了一丝明媚春色。

冉将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刹那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直到行的近了，走到城下，青年的眉目渐渐清晰起来。

扶昭和扶绍是有那么些像的，不论是身形轮廓，抑或是五官。只不过扶昭常年驻扎在西北军中，他肤色比扶绍深上些许，神色间也多了些从扶绍脸上难以寻到的凌厉。

“师父。”扶昭放开马绳，向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在冉将军身前。

青年脊背挺直，身形瘦削却不单薄。

冉将军赶忙将人扶起，上下打量了青年几眼：“几年未见，阿昭变了很多。”

“哦？”扶昭先是愣了愣，而后微微勾了勾唇角，“许是太久未见，师父也变了许多。”

冉将军眸光和煦的点了点头。

城内有专门供高品级的将领办公的府衙，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安置两万大军，两人说着一同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军营在城内，二人带着大军直接进了城，城内氛围不同于城外，街边商铺小贩行人络绎不绝，但住在这里的居民想是对这种场景都见怪不怪，眼见着那么多军人进城，没有丝毫胆怯之色。

“不知父亲母亲和阿绍，可还好？”扶昭牵着马走在冉将军身侧。

“他们都很好，你无需牵挂，对了，”冉将军说着突然道，“相国大人和殿下托我捎了信来，晚些拿给你。”

“多谢师父。”听到这话，扶昭眸中一亮，随即向他抱了抱拳。

很快，二人走到了军营前，正要入内，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几人抬头去看，就见打远处疾驰而来一名小将，面上带着急切，于营前勒停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扶昭身前，跪在了地上。

“禀报扶将军，曹将军被西平人抓走了！”小将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扶昭听了之后，眉头陡然皱起，一手扶起小将，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将年岁瞧着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