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事
这日,正房。贾敏早起身体不适,吃罢饭便咳嗽不止,大丫鬟夏墨赶紧端来温水候着,担忧的对秋锦说:“太太咳疾又犯了,请大夫来看看罢。”
贾敏抬手制止,半晌压住咳嗽,喝了口温水,叹道:“罢了,把肃肺鹭咳丸拿来我吃一丸就行了。”
“太太……”
“我这是老毛病了,看的大夫数不过来,没个能断根儿的。”贾敏神色疲惫,自搬来扬州她便染上咳疾,大夫开的什么百龙汤、六君子汤、平咳蜜浆她都喝遍了,怎么医都治不好,她不想再听大夫一脸惋惜的说那些车轱辘话了。
吃了丸药,贾敏略感舒适了些,便扶着夏墨去花厅处理事务。
夏墨劝道:“咱们家事少,再者都有成例在那儿,您何必事必躬亲?不如歇上一段时间,有要紧事再让她们回话。”
贾敏摆手:“不可,咱们在扬州根基浅,人情往来又要重新起头,我不看着不放心。”贾敏长在国公府,见识远非寻常妇人。林如海上次遇匪的事让她悬了心,官场上帮不到夫君,她只能在后宅往来上尽心周全。
来到花厅,管事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贾敏性子随母,果断爽利,打理事务娴熟至极,很快将外面的事处理好,就剩家里一些杂事了。
贾敏喝了一口茶,问身边管着黛玉屋里的老嬷嬷:“玉儿和那位新老师可还相合?”
老嬷嬷笑起来:“老爷请的就没有不好的,我看大姐儿学上得高兴。”
“那就好。”贾敏脸色松缓,说来那位新老师也姓贾,她有些亲切,嘱咐道:“除了束脩,四季衣裳也要备好。”
嬷嬷应是。
提起冰雪聪明的独女黛玉,贾敏心里一阵柔软,她想到什么,随口问:“云家的小丫头病好了没?”
“逢雪说已经能下地了。”
贾敏颔首:“她爹为老爷丢了命,小的咱们要照看好。她只比玉儿大两岁罢?可怜见的,再过两天就让她去玉儿屋里,你们别拘着她。”只当是给黛玉找个玩伴了。
嬷嬷欲言又止。
贾敏见她神色踌躇,不免问:“怎的了?”
“是关于小丫。”嬷嬷看着黛玉长大,对她身边的一草一动都格外关注。老爷将云大的女儿拨给黛玉做贴身丫头,嬷嬷自然要关注她的品行,因此下人房那边关于陈二家的和雪雁的风言风语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虽不齿陈二家的欺负一个孤女,但若雪雁轻轻使个手段就能让陈二家的这个老油条害怕得看她眼色行事……这是一般丫头能做出来的?这么个邪性人老嬷嬷可不放心将她放到小姐身边。
嬷嬷轻声给贾敏说了下人房那边的事,贾敏不可思议:“陈二家的当真那般听她的话?”
岂止听话,简直指东不敢往西。
“去了小丫屋里一趟回来就那样了,具体怎么回事旁人不知道,陈二家的也不说。”嬷嬷越说越觉得小丫是个危险人物,“……且听说她还染了个怪病,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就害怕,剪刀也不敢使了,说怕扎眼睛……太太,您说这,我们听着都瘆得慌,姐儿身子骨本就弱,贴身使唤的还要慎之又慎。”
事关女儿,贾敏神情凝重,“去把陈二家的叫来问问怎么回事。”若小丫真这般善于挟制人,她是不敢往黛玉那边放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挑选贴身侍女最要紧的是忠心、听话,适当的机灵好用,机灵成人精就让人忌惮了,何况云小丫今年才几岁?
很快,陈嫂子便被叫到正房。
得知是太太问小丫的事,陈二家的简直要哭出来了,这两天她被雪雁使唤着买大蒜花出去不少钱。她还不敢不买,就怕没有雪雁给解让肚子里那颗毒药发作出来。
“你别怕,真有委屈太太会为你作主的。”老嬷嬷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怪异得很,哪有老的被小的欺负到求到主子跟前来的?
贾敏轻轻颔首。
有太太的保证,陈嫂子支吾半天,扑通跪到地上:“求太太救命。”
她将雪雁怎么绑她,怎么给她滴水,怎么喂药的事一五一十全倒出来。陈嫂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普通人,连日惊惶无法正常睡觉的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听到有人作主就再也憋不住了。
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看着好不可怜。
老嬷嬷像是在听故事,惊奇不已:“就只给额头滴水?没干别的?”滴水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样就不敢听水声了?陈家婆娘没淋过雨不成?但她提起滴水表露出来的害怕又不像是假的,嬷嬷这会儿倒觉得她胆子也忒小。
老嬷嬷以为她大惊小怪,贾敏却是饱读诗书的人,听完便已经反应过来,这是纣王发明的滴水之刑。
她倏的坐直身体,小丫一个没读过书的小姑娘怎么能知道这个折磨人的刑罚?云大教的?
她先让老嬷嬷请大夫来给陈家的把了脉,被告知陈二家的除了有些肝火旺盛,没有其他毛病,更没有中毒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