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和三十三岁
“沉了啊。”他一步一步,不快,但很扎实。
“我有好好吃饭。”年依说。
“做得好。”
他气息平稳,听不出累来,年依在背上逐渐坦然起来。
他干爽的头发,须后水和沐浴用品的味道,身体散发出的热度,统统近在咫尺。
要疯了,也莫名踏实。
寂静的楼道,走不到头就好了,她祈祷能同他一起进入时空隧道,在永恒的时间里轮回,永远也走不到出口。
神明大约不愿理会她这么无聊的愿望,他们很快到达一楼,年时川将她平稳地放下,随后光是做恢复直立的动作就缓慢到令她揪心。她忽然就心痛了一下,却还嘴硬说:“你都老成这样了吗?腿没事吧?”
年时川:“怎么,现在终于发现,我和你差的这十年意味着什么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再过二十年,你还能在广场跳舞,我没准得坐轮椅。”
“你快闭嘴吧,让我看看,会不会是关节炎之类的,我不在家你没有好好吃维他命吗?你这个年纪得把补钙重视起来了,否则以后骨质疏松,跌个跟头都要骨折的,老年人可最怕骨折……”年依说着,已经蹲下,去撩他的裤脚。
老年人……他哭笑不得。那是零八年的旧伤,由着她翻弄着裤腿,也不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一刻想在她那儿博得一点关注,不过马上他就后悔了,他问自己,连点羞耻心都没了么?也不想想自己几岁,竟然贪婪到去算计一个小姑娘的怜悯。
她看到他偏白的肤色,棱角分明的膝盖骨,两处很明显的缝合疤痕,裤子的黑色布料在手里捏紧。
“这是什么?”她凑近些,企图看得更清楚。
“韧带重建和半月板修复的手术。”
“半月板是什么?”
“嗯……膝盖里的一个小部件,你可以这么理解。”
“它怎么了,为什么要手术?”
“撕裂了。”
年依的拇指在那疤痕上抚摸两下,“哦”了一声。
“当年灾区条件有限,否则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只是疤痕看着恐怖罢了,实际没多严重。”
她又“哦”了一声,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撕裂这个词,想象不出他曾经受过怎样的伤,那时自己还一直别别扭扭的闹情绪,与他冷战,决裂。
她的一双手轻握着他的腿弯,脸凑上前去,年时川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避,他以为她要亲吻那处丑陋的伤痕,这孩子越发脱轨,什么离谱事都干得出来。最后年依只是把头抵在上面呆了一会儿,没人知道那几十秒钟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偷偷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