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和三十岁
车子进入蔚市,才刚天黑,学校里也有极少数外省没有回家过年的学生,食堂也不是完全开放,年时川没急着走,先带她去外面吃了晚饭,又问她宿舍今晚有没有人住。
她和史雨晴丁宁约好的是,大家今晚都去任菲菲家集合,但是她撒了谎,骗他说室友们都坐晚车,要次日凌晨到达。
撒谎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秘诀是熟能生巧,她曾编织过很多谎言,有的为表露爱意,有的为隐藏爱意,除他之外,她从不屑于对别人说谎。
“留一晚吧。”她在餐厅门前扯住他的袖口,十分狗血,像极了电视剧里不让男人回到家里老婆身边的情人。
年时川哭笑不得,车钥匙轻轻打掉她的手,警告:“你再闹试试。”
本想试试就试试,但年依骨子里对他还是有畏惧感的,又听他说:“明早有会,现在也不晚,估计我到家时,你们宿舍也就才封门。”
“连着开往返不累么?你又没带司机。”她仍旧挽留,找的理由听上去也像不怀好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怎么混成这样,二十岁而已,竟不像好人。
他笑笑,无意拆穿,且言简意赅:“不累。”
通常来说话都说到这份上,脸皮薄的早该萌生退意,可年依偏偏不是那个脸皮薄的。她仍在争取:“我下次回去还得两个月,你就留下吧,我自己在宿舍住,也挺害怕的,你忘了我初中时住宿闹鬼,那时我做了好多次噩梦,都有心理阴影了。再说我还想和你聊会天呢,关于股份的事,我不太懂,也不想总拿着你的东西,落人话柄。”
她说着,竟委屈起来,眼尾泛红,音调也发颤,变脸好似演员。她身上的春装,是新年放假之前他去邻国考察时,带回的GIVENCHY早春新款,对于蔚市刚开春的天气而言,还是单薄了。纯黑的双扣大衣,她里面也只搭配了件同色的蕾丝高领衫,修长的脖子两侧是乌黑浓密的及胸长发,发尾带着自然美好的弧度,衬得一张脸只剩巴掌大小,眼窝凹陷的阴影令她楚楚可怜,白肤红唇,无不令人动容。
他审视片刻,口中吐出一个“好”字。家里几百个平方的新居,她一个人住起来也没见害怕的。明知是借口,偏向虎山行。
每个送她回来的晚上,他纵容她的执着,像个偷窃的惯犯。
也许是也察觉出了他的戒备,她当真整晚只把他当做咨询顾问,询问了一些与年成柏那天提出的建议相关的问题,十分理性客观。他用入门级别的措辞以保证她能听得懂,给她分析了这件事对她个人的利弊,以及对他和家族的影响。十点钟一到,她一反常态乖乖离开了他的房间,半夜也没再潜入。
年时川凌晨四点就离开了蔚市,天边泛着深蓝的微光,她在酣睡。如果说每个中年男人都得有个为之奋斗的理由,或是前程事业,或是老婆孩子,万年和她,就是他甘为披星戴月的理由。
找房子期间,年依和史雨晴丁宁三个人,一起在菲菲家借住,任菲菲家是老房子标准的两室一厅格局,她住的次卧面积连十个平方都没有,里面放着一张一米五乘两米的双人床,紧挨着一张电脑桌,剩下门口一小块空地,就连过道都没有了。她们四个人,极不科学地一起横在那张一米五宽的床上做梦。
那真是一段快乐时光。菲菲妈妈做饭很好吃,她家里总是泛着一股来自寒冬腊月温暖的房子里苹果发酵的酸香。胡大海送给菲菲一只小狗,阿拉斯加的品种,一身可爱的灰色毛发,听说是从国外一路低温睡冰箱空运过来的,抱到菲菲手里时,还没睁眼睛,为的就是让它狗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它的主人。菲菲对这只小狗喜爱极了,给它取名字叫做双喜。史雨晴曾私下里和年依八卦,说要不要那么夸张,睡冰箱?空运?还是从国外睡里了?竟然没憋死。年依没养过狗,不了解这事,也不好随意发表言论,只是想起了有一年春晚,一个压轴小品里面,那个脍炙人口的脑筋急转弯——要把大象放冰箱,拢共分几步?
她曾经那么喜爱小品节目,爱听笑话,幸福快乐。爱令人快乐,也令人失去快乐,爱令人可爱,也令人面目可憎,真是矛盾。
她们几个在每个阳光洒满小卧室的清晨,被双喜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挨个儿拍醒,起来吃菲菲妈用防蝇罩盖起来的早饭,然后去学校附近的中介公司看房。房源有很多,不是价格太高,就是环境太差,合适的寥寥无几,看一次房要交二十块钱,一天看出去一百块,也看不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
租房只是心血来潮,几天的挫折下来,几个人的热情基本消耗殆尽,但好在日子无忧无虑。只是胡大海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史雨晴,史雨晴一直对他有些意见,曾背着任菲菲和她俩说起,胡大海给她们送的饭,说都是自己做的,但吃上去就像菲菲家小区外面的祥和餐厅打包的。有一次菲菲打包了他家的辣炒鸡架带回宿舍给她们吃,味道和打包盒都和胡大海做的菜是一样的。
年依和丁宁异口同声,认为没准是巧合。
史雨晴又说,胡大海煮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