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交通线断了
咱们万一也不会想到,黑铁旦会犯什么大事儿。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黑铁旦回天津没买火车票,被人查出来了。可这点错误,也不至于弄到老黑队呀?后来才听郭家航说,几年以前,黑铁旦在一个邻居的鼓动下,企图去香港开开眼,在过海关的时候被卡住了。那时候国门紧锁,偷渡香港还了得。不过,这个问题天津公安局早已做了结论,怎么又搬弄出来了?如今一整,黑铁旦的罪过可就大了——投敌叛国,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啊!不久,市公检法在国棉五厂召开了公判大会,黑铁旦被逮捕了。刁艳芬趁机向厂级和公检法通融,要求把你也拉到台上去陪绑,但是遭到了拒绝。
在公判大会上,黑铁旦被宣判有期徒刑20年。眼看着他被押上卡车去游街,我的心里感到沉甸甸的。我想哭,但我不敢叫眼泪流下来。为一个投敌叛国的罪犯而哀伤,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祷,愿黑铁旦在大狱里平安吉祥!
咱们的秘密交通员一走,那条隐蔽的交通线也就随之垮掉了。我这个急呀,嘴上都冒起了燎泡。叶百香不愧是女中豪杰,硬是自告奋勇地担当了交通员。可是,由她来从事这个秘密活动,目标实在有些太大了。还是郭家航有办法,也不知他是怎么古捣的,竟然夺得了给你送粗纱锭的机会。于是,一度被切断的交通线又恢复起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郭家航也出事了。说起来,真是叫人啼笑皆非。班组里有一位老工人申请生活补助,烦郭家航帮他写一份申请书。为了形容那位老工人家贫如洗,郭家航一时心血来潮,在申请书上跩开了武侠小说的段子。说什么,“盖五口之家,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日无下炊之米,夜无鼠盗之粮。儿啼女号,借贷无门,随时有饿死之虞。”申请书往工会里一递,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结果那位老工人的生话补助非但没有拿到手,倒把郭家航拉出去狠狠地斗了一顿。邸歪嘴叫嚷着要对郭家航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硬是被车间老K给压下了。黎书记说,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跟共产党能有多大仇恨?不要以为□□抓得越多,“打反”的功绩就越大。你们弄出来一大堆□□,到了落实政策的时候,谁来擦那一屁股屎?
你瞧瞧,我们前纺车间的老K够多么英明,羡慕不?你要是在前纺车间,哪里会被打成□□,更甭说24小时全天候管制了。同样的政策,执行起来竟然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景况,能不叫人感慨吗?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敢再让郭家航为咱俩传递信息了。一旦被人发现,肯定要节外生枝。
然而,节外生枝的却偏偏是我。
那天上夜班,有人在我的推纱车上画了一个骑马的小丑,我看着好玩,便信手在旁边写了一句歇后语: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大家看罢哈哈一笑,谁也没当回事。等我从厕所抽烟回来,发现推纱车不见了。我以为是哪个推纱工借用了,便到处乱找,可是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抽根烟的工夫,推纱车竟像蒸发了似的,你说邪性不邪性?正在我着急的时候,邸歪嘴怪异地来到我跟前说:“去吧,保卫科找你!”我由不得满腹狐疑:“我正在班上,保卫科找我干什么?”邸歪嘴阴阳怪气地说:“自己干得事儿自己还不清楚?拿上饭盒,赶紧走吧!”
来到厂级办公楼,我一眼就看见那辆推纱车停在楼洞里。那幅文配画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的醒目。当时我挺纳闷儿,上夜班犯困,在推纱车上胡写乱画,不过是取乐醒盹儿,这又犯什么歹啦?如今强调“抓革命、促生产”,推纱车是生产工具,保卫科说拉走就拉走,还叫不叫工人促生产啦?你瞧,我的脑袋爪里老是缺少“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那根弦儿。
在保卫科里,苟殚功又一次跟我拍了桌子,声色俱厉地叫喊着:“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想跟谁走着瞧?”
瞧着苟殚功那副扭曲的嘴脸,我很鄙视他。我又不是第一次进保卫科,他那套狐假虎威的伎俩,我早已经领教过了。我坐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我倒要看看他还会怎样发威,横是不敢跟我掀桌子吧?
苟殚功冷笑一声说:“好啊,龟孙的,长本事了,敢用这种眼神瞅我。今天你不把跟谁走着瞧说清楚了,你小子就甭想迈出保卫科的门槛儿。”我不紧不慢地说:“我跟谁也不走着瞧。”苟殚功叫喊着:“胡扯!你那句话明明白白地写在推纱车上,还想抵赖?鲍建铭,你老婆被打成了□□,不服气是不是?”我理直气壮地说:“刁艳芬说她是□□,她就是□□啦?”
这时候,房门蓦地打开了,保卫科长佟铁锡走了进来,算是给苟殚功解了围。
佟铁锡和颜悦色地看着我说:“你个小后生,也学会含沙射影了。你在推纱车上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还不许人家问问你要跟谁走着瞧?”我装出很委屈的样子说:“佟科长,我真的跟谁也不走着瞧。有人画了个骑马图,我就顺手写了那么一句歇后语,完全是下意识的。”佟铁锡摇摇头说:“凡做一件事,总要有个动机,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我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