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早醒也无法占领新世界
我和之娴回到酒店后,剩下的桂花糕没有再吃。它闻起来虽然香甜,这座南方城市也确实还在桂花的季节里,但这米糕中的桂花尝起来,却怪得像过季的。
只有我会觉得,十一月份的桂花就已经过季,不合时宜。
与十月的桂花相比,30天的时差,但就是前者更恰如其分一些,这是我的感觉。花的美,就是对新鲜感的审判。
也许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偏执,非要执着一种恰如其分的东西。如果它不够恰如其分,就不想要了。
所以我和之娴不同,这是我的优点,同时也是我的缺点。
这是我睡前在反思的事情,而半夜忽然在酒店醒来时,那种在清醒与幻灭之间的懵然,似乎仍与睡前的思路相距不远。
我侧头看见旁边那张单人床上的之娴,她还在看手机,屏幕把面容照得一片雪亮。
只看得见这种雪亮,我近视度数比较深。
她看我忽然转醒也很意外,问:“你做噩梦了?”
我没有梦,可能是对这城市的陌生,突然将我撞醒了。
“没有。”接着我反问她,“你是不是有事,我们要不要提前回去?”
“没有,不用,我看视频的。”她手机熄屏,翻过身去睡。
那看来不是突然有事,明天的景点打卡还得继续,我有些遗憾,其实希望这旅行能早点结束。
她应该已经从办公室的抑郁情绪中走出来了,那就可以结束,因为纾解的作用已经起到了。
我也翻过身去,知道她不是看视频,她明明在打字。但我太懒得与她多说,戳穿小事很没意思。
没有立刻睡着,我的床在这个双人间的中心位置。左边是之娴那张,她的再左边是盥洗区,而我右边是一套桌椅,桌椅的再右边,是一面落地窗。
我是看着那落地窗前严密的遮光窗帘,才睡不着的。昏暗里,竟然想不起来这窗帘的颜色了,黑沉沉没有轮廓,窗子仿佛成了墙面。
在这个时刻,它就像是一种多此一举的隔绝,仿佛夜深人静,早醒的人便不该打扰外面的世界。
我在专心地思考这窗帘的颜色。
早醒也无法占领,这是外面世界的重大意义之一。
“伊莎,你喜欢秦桉吗?”
黑暗里,之娴冷不丁问我。
我虽然睡不着,但我的大脑并不无聊,而她要是在我大脑繁盛的时刻,一定要和我聊庸俗的男人话题,我就会觉得无聊。
我只能给她一丁点的配合。
“喜欢过。”
“那你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现在不喜欢了。”
“伊莎,秦桉的条件那么好,不可惜吗?”
她虽然说的是我的名字,可我还是有些不知道她究竟在问谁。
“那你觉得可惜吗?”
她沉默几秒,回答说:“我是觉得你们很合适。”
“你真这么觉得?”
她又沉默几秒,说:“真的很合适,秦桉有车有房,工作稳定,对你也很照顾,其实就这样下去,也很不错。”
我只是在想,她说的逻辑或许是成立的,可那是她的逻辑,不是我的。
所以和我没关系。
我绕回去问:“那你刚才还问我‘喜不喜欢’做什么?如果你觉得‘合适’很重要,那‘喜不喜欢’,还需要特别关注吗?”
身后传来她很夸张的笑,说:“也不是,我就是好奇,不明白你分个手,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停一停又说,“我猜你就是不喜欢了,不然分手的话肯定难过。”
没搭她的话,我只是在专心想我自己的,之娴说的“合适”,在我眼中都是废话。
我又没有不良嗜好,外表也可以,双亲有保险,自己有工作,我和全世界很多男人都能“合适”,这又不是什么新鲜奇闻。
之娴的视角太狼狈,她像觉得男人有多好似的,那么好我就该牢牢抓住。
可是我自己也不差啊,我能感觉到秦桉对我的满意,对他来说,我之前应该也是“合适”的。
之娴只是没有公平地看待我和秦桉的关系,她也觉得秦桉是高高在上的。
她真是高估了她对我的友情,居然要让我意识到这个。
我问她:“之娴,你觉得今天的桂花糕好吃吗?”
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那盒今夜剩下,而天亮后就只能被扔掉的景区桂花糕,此时就在这窗帘前的桌子上。
已经闻不到它廉价又不新鲜的桂花香味了。
“还行,不算难吃,但排那么长的队,好像也不太值。”
她到现在都没有睡意。
“那你知道我这个喜欢吃桂花糕的人,吃到不好吃的桂花糕,那种心情是怎样的吗?”
“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