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曾感受过人间疾苦的她也根本不会往太糟糕的方向去想象。

可如今，她接连撞见两次他的落魄处境，更在此时，看到他卑微地想要寻得一个庇护之处不再流浪而险些要哭出来。

前世的季砚辞虽也时常容易泛红眼眶，像是个爱哭的小孩似的，但洛意欢却并未真的见过他的泪。

每次他都能极好地隐忍他的情绪，在憋住了泪意后，甚还会乖巧地扯开嘴角对她露出笑来，温声和她嘴硬着，说自己没事，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或许此时的他就像前世他终被程家寻回时的心情一样，谨慎卑微，胆怯又不安，不知能否被留下的未知感令他紧绷着神经，流落太久的孤寂与艰难让他很难不去渴望一个安稳的落脚地。

一滴无声的泪从季砚辞遮掩的眼睫下迅速滑落，落在榻上的被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转瞬即逝，却仍是被洛意欢冷静直视的目光一眼就捕捉到了。

她把人给弄哭了。

那滴泪消失得太快，眼前耷拉着脑袋的小狗看着实在可怜。

洛意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自己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人怎就被自己弄得快要伤心难过死了的样子。

但仿佛落败了的小狗却并未放弃挣扎，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他垂着头低闷的乞求：“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别赶我走……”

洛意欢意外地挑了挑眉，她本以为自己这是将人欺负得太过头了，也不逼出想听到的话了，却没曾想季砚辞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小狗意外地有些胆大，让洛意欢似有些满意，她双臂环在胸前，又开口问他：“那你都会些什么？”

季砚辞一愣，也不知是怎么把眼睫下的泪花憋回去的，再抬起头时，那双水润的黑眸直直撞进她眼中，张了张唇好似在极力思考着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技能。

可很快，似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够留下的资本，再一次无助地垂下了头，落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觉就蜷缩了起来，好像又要哭出来了似的。

洛意欢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一点也不比前世的温善了，小狗已是被自己欺负得惨兮兮的了，她竟还是没忍住想把他憋回去的泪再逼出来一次。

她明明是知道这个时候的季砚辞应该是什么也不会的，甚至前世他回到程家好长一段时间后还不识几个大字，是她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窘迫，才抽时间开始教他读书写字，更别说其他一两年后他才得以学习的技能。

季砚辞很聪明，他日后的成就证明了他是一颗潜力无限的宝石，但眼下的他却只是一只埋没在阴沟里的野狗，正在为无家可归的困境而挣扎着。

一只什么都不会的小狗此刻无比担心自己的无用会令他失去这个得以留下的机会，几欲抬头开口，却又根本抬不起头来。

洛意欢看了他一瞬，到底是没能这么毫无底线地恶毒下去，动了动身子打算换个姿势再松口不折腾他了。

却没曾想，她刚一动，叫季砚辞以为她这是要起身离开，慌乱无措下，连眼角的泪都来不及忍下，一抬头，手已经先一步扯住了她的手腕。

带哭腔的嗓音夹杂在病哑下，熟悉的称呼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一般地，就先一步从口中脱出：“姐姐，我什么都可以学，让我留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