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慵（二）

李莲花走进一个梦境里。

梦里，夜色正浓。

他从底部拆开印有“苏”字封签的信，属于姑娘家隽巧的字迹映入眼帘：

“此生所遇，皆为幸事。回眸千次，幸遇一人。从此所见之人，唯李莲花而已。纵江山多年万物变迁，不改初心之志。虽年少无知，骄纵轻狂。然情之所起，不愿违心以待，蹉跎以老。故心之所往，身死不悔！”

梦里，月照秋池，也照着姑娘家被篝火衬得通红可爱的脸颊。

有风动。

他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梦里，他握住姑娘家纤细的手腕，恨不能抚平那道蜿蜒盘旋的伤疤。

梦里，五脏六腑炸裂的疼痛灼烧着他残存的意志，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仍不能阻止那道渐去渐远的身影。

梦里，有人对他说：

“苏姑娘跟我回西域——”

“就让她跟我走吧——”

梦里，姑娘递给他一包糖，看着他的眸底好像接了盈盈月光。

梦里，姑娘死死握住剑身，眼神脉脉如秋水满溢。

梦里，她的身躯摇摇欲坠，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李莲花，长命百岁——

李莲花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光线有些刺眼。

熟悉的声音传来。

“关河梦，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医治李莲花，都三天了，他怎么还没醒？”

方小宝的声音就像在跟人吵架。

“不想。”关河梦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些情绪，“若不是为了小慵，我一丝一毫都不想医他！”

李莲花倏然坐起身。

他想起倒下前龙幽说的话。

“我说过，苏小慵跟我回西域。只是这一次，我不能保证她会安然无恙！”

李莲花推开被子，刚一下床，便双腿一软。

有人扶住了他。

李莲花抬眼一看，“阿飞，是你啊。”

笛飞声扶他坐上床。

“居然还是这么不济。”

他的话后追着方小宝的声音。

“笛飞声，李莲花还在休息，你一溜烟儿跑上来干嘛？我正说你了，要不是你坚持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李莲花怎么会弄成这样！苏小慵怎么会被带走——”

方小宝追上楼来，看见李莲花，即快步走到床边。

“李莲花，你醒啦！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笛飞声则扣住李莲花的脉门，“内力四散造成的身体虚浮。果然，龙幽的动千山可以打散人的内力。若非你内力深厚，此时早已是废人一个。”

方小宝听着，忍不住跳脚，“那你还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笛飞声，你是不是怕了？龙幽的武功在阎罗刹之上，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才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逼李莲花出手！”

笛飞声瞥去一眼，解释就意味着将继续听见方小宝叽叽喳喳，所以他选择置若罔闻。

“你与龙幽对战，应该早有察觉。”他继续与李莲花说道，“你身受内伤，却强行冲破所有脉门，虽是全力一击，震断了龙幽的琴弦，但由于自身损害过大，你的内力迅速消散。恐怕，短时间难以恢复——”

李莲花抽回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笛飞声一怔。

难道？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看来，是他小看了李莲花！

李莲花面色依然沉静。沉静不代表他没有情绪。

他仍记得那晚的情景。

用尽所有力气，却只是震断了龙幽的琴弦！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一对鸳鸯镯上。

方小宝随着李莲花的目光一沉，“夜璃送来的。她说，半个月后，要用苏小慵——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