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册书
了求生意志,太后心疼得在滴血,更恨毒了万氏女,紧握住侄女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勒出了一圈红痕,双目布着森森寒光。
“本宫知道你伤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宫与你的父母会放任京兆慕容氏的嫡长女,委曲求全的做一个妾吗?你生来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前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哪次没得到过?固然目下皇后之位成了万氏女的囊中之物,但别忘了,皇后亦可废黜。”
一席话落入耳中,遽然炸开沉重的闭塞,慕容湘迟缓地转动一下眼珠,酸涩难受充盈眼睑,一行泪摇摇欲坠,瞳孔渐渐焕发出神采,她艰难嚅动着唇瓣:“姑母。”
短短的时间内,她的一把好嗓子糙如饱经风沙吹蚀的砺石,发出的声音喑涩又刺耳,根本不像她嘴里讲出来的。
“在夷罗山的时候,万容盈让我觉得自己身份再高贵也无用,师父和师兄弟永远都对她最好,却偏要装出恬淡寡欲之态。我讨厌她的冷傲虚伪,恨她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恨她抢了属于我的皇后之位,世间有资格站在圣人身侧的只有我!”
她终于肯开口,太后喜出望外。
“放心,今日你遭受的一切苦痛,本宫必将千倍加注在她的身上,如今她站得多高,来日摔得便有多惨。”
内侍监送来的册书大喇喇摊开在她手旁,垂眼盯着圣人敕封的‘贤妃’封号。
慕容湘双眸倏尔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指尖攥破了质地轻软的帛诏,嘴角弯起的笑容里藏不住癫狂意味。
“圣人不喜欢我不要紧,一日不喜便等一年,一年不喜便等十年,只要能陪在他身侧,岁岁年年终有一日会等到他喜欢我。”
殿外宫廊下,灯影已近阑珊,门框边一片袍角悄无声息地闪过。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濯尘殿外的值夜内侍扛不住瞌睡,脑袋靠着门框偷偷眯着觉,一对鼻翼翕张着发出打鼾声,全然没发现殿内剩一盏孤烛摇曳着光影。
朦胧的薄光洒进寝榻帐中,紧闭双目的人鼻尖渗出汗珠,霎时睁开眼一骨碌翻身坐起,一张颜容与南宫旭有着两分的肖似,细观眉和嘴是与太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相貌不比圣人那般硬朗却格外的俊俏柔美,一双奕奕有神的眼瞳了无睡意,眉眼间布满忧虑之色。
忆及之前在殿外偷听到的交谈,南宫弘心头发冷。
母亲心中藏着恨。
她的怨,她的恨都来源于皇宫。
阿耶、睿德皇后、兄长、江夏万氏……
他想,如果自己当初不离开皇宫能一直陪伴母亲,大抵是可以消解她的不甘与怨恨,一切事会变得不一样,可惜这世间本无后悔药。
大应自立国以来太祖皇帝尤崇信道教,尊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尊《老子》为上经定为科考内容,令道士尼姑隶属宗正寺,班列于诸王之次,视之本家,诏令天下兴建道观,优宠甚隆。
至睿宗一朝为匡固国本,奉行崇道抑佛的政策,笃信道家,尊宠出身道教世家的蒋天师。
蒋家世代子孙皆为道士,祖辈弘道有功,得太祖皇帝册封护国天师,定国公,累授金紫光禄大夫,建设“夷罗仙府”广纳弟子,弘扬道法精髓。
夷罗山道门弟子之众,世间罕有。
蒋遇真号元一真人是蒋家第八代子孙,袭护国天师一职,好古学文,诗书礼乐,少传符箓,尤能厌劾鬼神,曾于南阳郡设坛醮祭,摄来数十妖魅投火自焚,广受当地百姓尊崇。
睿宗一心仰慕道法乐律,特遣幼子信王拜于夷罗仙府门下专心研学,消息一经传出,大批士族贵胄之家纷纷效仿,择族中优良子弟拜师仙府。
其时淑妃慕容氏,即当朝太后,亦指派侄女慕容湘前往拜师。
怀抱拜元一真人为师,提高自己名声的念头,慕容湘兴冲冲地去往,却只得拜在元一真人的师弟致道真人门下,不免心怀芥蒂,又发现容盈染疾在身竟能被蒋遇真收为徒,憋攒的怒火自然均对准了容盈一人,三天两头找茬生事。
南宫弘作为表兄曾试图调停表妹对容盈的恶意,奈何屡屡被当作耳旁风,原本预想离开夷罗山不再有交集,往事也就此作罢。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容盈竟是江夏万氏女更剑指皇后之位。
旧怨结新仇,母亲与表妹显然打定主意致人于死地。
只是,该怎么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