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祠
翌日,清晨山间汇聚的浓重岚霭渐褪,黛青峰峦若隐若现。
山风拂开繁枝间的露水,枝梢上羞答答的花骨朵浸润了雨水的滋养,一朵接一朵争相竞放,婀娜亭立,翠叶婆娑,花色俏丽,一时间群芳争艳,漫漫芳菲醺醉了眼目。
一大早,秦府一行阵仗浩荡的人马踩着辰时三刻,抵达了洛阳城西南的宁周山,从山下眺望依稀可见蓊郁山腰处的月老祠中袅袅不绝的鼎盛香火。
使女仆妇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紫瑜上了山,行走在崎岖山路间,秋雪小心翼翼地拿帕子给幕篱下的主子拭汗,生怕擦花了妆容。
热得哗哗冒汗的紫瑜则狂摇着纨扇,神色忿忿,牛饮下半囊水,‘啪’地扣紧木塞,拍到一旁的大石头上。
沿途风景秀美鸟语花香,景色美不胜收,养眼归养眼,路途甚为坎坷难行。
也许是这个原因,外界传闻能徒步走到山腰月老祠之人,日后将会姻缘美满和睦顺遂。
久而久之便名声大噪,引得百姓趋之若鹜皆道这儿祈求姻缘格外灵验。
祠中香火鼎盛兴旺,阿耶希冀她沾一沾桃花运,故把相亲地点安在了附近,确乃煞费苦心。
也不得不提阿耶实是真高人,之前像没头苍蝇病急乱投医,扯了一堆人情均未寻摸到中意的儿郎。
这回镇日烧香求神拜佛企望自己的姻缘美满,是一片爱女之心不假。
可要是真灵验,月老岂非是天天忙得想死,要是真管用,天底下哪来的痴男怨女?
这拜神佛求保佑左右图得是个心安,是个寄托而已,最终依旧逃不开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一句话。
蒙昧穹苍冉冉旭升一轮磅礴红日,吞吐万丈天光,朝霞似锦映照漫山蓊郁,绚烂翠薇花林紫带蓝焰,枝梢花攒锦簇,若剪轻縠,旖旎胜景包围着朱红祠庙意趣妙盎。
怀抱肚腩挂满肥膘的元宵漫步花林,是种折磨,再美的景致入目也是索然无味。
且这折磨没自觉性一直打滚闹腾,紫瑜沉下脸磨牙,捎它来简直大错特错,但待会儿还盼借它来搅局。
姑且忍耐一二……
罪魁祸首元宵斜睨她差劲的脸色,故意压着她的手又打了个滚儿,甭提有多高兴。今儿的任务旨在搅黄相亲灭其威风,誓要讨回麒麟族尊主丢损的颜面,一雪前耻!
元宵猛舔了一口爪子,肉垫中探出的小尖勾寒光四射,此前遭受的种种欺辱如不一一奉还,意难平,气难顺,心更难宁。
他自认非是有雅量的大度贤者,所以行事上……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不啻天方夜谭!
两条胳膊如灌铅般沉甸甸,紫瑜睫羽垂颤,英丽的面孔泛起丝缕怅惘。
死肥狸奴真沉,真沉,好想捏死它。
微风拂翠,潋滟波涛拍击湖岸,朦胧雾霭含掩湖光山色。
少女鼻腻鹅脂,柳亸花娇生就副好姿貌,裙裾绣簇簇木樨延攀至纤挑腰肢,娉婷立于浮岚暖翠的美景下,旁侧翠薇花映衬娇容,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群策马游乐的鲜衣郎君恰好打马经过,惊鸿一瞥,叫一张张年轻英朗的面孔隐含悸动红晕,唇瓣翕张,看呆了眼。
有捺不住的少年郎轻佻的吹响口哨,牵缰呼喊:“哟,哪家小娘子这般姝丽,爷混迹洛阳多年竟未曾谋面。”
其余少年郎亦颔首嬉笑,纷纷解掉腰间囊佩折扇掷向那小娘子身畔,带着浩荡仆从催马围阻,欲好生调戏番一亲佳人芳泽。
有好戏瞧!
元宵来了精神头,狡黠偷乐,万万不能错过她吃瘪的场面。
他们放浪形骸的轻浮举止委实讨嫌,紫瑜眉宇轻颦,悠悠打量一遍嘴边快要淌哈喇子的众郎君,忽而挑起戏谑的笑容:“哦?混迹洛阳多年便连我也不识?”余光瞄到元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敛容拧了它腮帮一把,爱捡主人笑话瞧的狸奴真不多见。
“你——”
少年郎们勒住马面面相觑,满目的痴迷稍褪。
仔细琢磨起美人的眉眼,这么瞧还真挺眼熟,率先开腔的郎君忖度俄顷,美人的嗓音给人一种异常熟悉之感,脸倒是神似……
他神情激变,唇色俶尔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愕呼嚎:“穿女装的老大?”
诸郎君醍醐灌顶,怪不得眼熟!
起先叫美色迷住眼的骄横郎君们浑身一激灵,满脑子绮念顿消,后脖颈森森阴风入骨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后知后觉捅了天大的娄子,颤栗着身躯跌跌撞撞爬下马鞍,自觉站成一排埋首鞠躬,规规矩矩喊道:“老大好!”
私底下都垮了脸,眼风乱窜,传达同样的凄惨——有眼无珠调戏了老大,干脆抽死自个儿罢。
诸仆从掬同情泪,敢碰老虎须子,佩服!
真不能指望一帮怂货,元宵失望到无语凝噎。
这群吊儿郎当的纨绔郎君先前乃是洛阳城恶名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