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情思
揽月榭乃国公府内紧临静湖筑起的一座单檐歇山顶水榭,因是赏月的好去处,素来为她所喜爱,故亲自提了揽月榭为名。
奴仆早早拾掇好了一应的坐具书案、花卉盆景,还贴心地往水榭四面挂置三层幔帐,热时可掀凉时可放。
白日里酷暑难耐便可在水榭纳凉小憩处理府务,晚间伴着清凉水风入眠,令身心舒坦。
水榭中,四面角落摆放着数个冰鉴,寒浸浸的凉气混杂水风迎面袭来,叫人神志清爽不少。
楚黛斜坐在铺着玉簟的罗汉榻上,一面专注看书一面啜饮玫瑰露,雪青色的襦裙像一朵怒放的重瓣牡丹恣意铺泄,衬托着娇艳的颜色。
“娘子,冰镇玫瑰露固然凉爽,可饮多易伤及脾胃,还是浅尝辄止为妙。”
雪嫣停下穿针引线的手,握着绣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前晖宗因炎夏难耐贪吃冰食,伤及了脾胃落下病根,召集天下名医久治方愈,这前车之鉴娘子当引以为戒才是。”
显然楚黛也忆及了这点,阖上书册赞同地颔首,手指轻叩榉木几案,怅然叹道:“接连吃了六日的席面,尝遍各色珍馐美味尽是温热油腻,不免味同嚼蜡,偏好的那一口冰食远远不及府里大厨做得好。”
她眯眸,倚栏往波光潋滟的水面望去,乌润的眼带着几分沉思,提了句话:“不过阳安府上重金礼聘的淮扬大厨,倒委实烧得一手好菜,饭后的杏仁豆腐也不错。”
能得自家嘴挑的娘子一声称赞,可见是一位能人。
雪嫣掩口笑言:“既然娘子爱吃,赶明儿婢子腆颜去阳安郡主府上求见那位淮扬大厨,请他教授几招。”
脑中却悄悄琢磨着许以重金把淮扬大厨挖到国公府来,专门给娘子做菜。
楚黛挑眉,“阳安家的大厨性子傲得很,恐怕你应付不来,金银财帛打动不了他的心,等闲是挖不动。”
雪嫣自幼伴着她长大,心底盘算的那点小九九,焉能不清楚。
她家娘子似是跟阳安郡主府上的大厨接触过,雪嫣按下诧异的情绪,复道:“容婢子去打听一番,或许另辟蹊径能成事。”
“嗯。”楚黛欣然应许,又啜了口玫瑰露,取过旁侧的箜篌,纤指轻轻拢捻丝弦,奏出几个音,眉眼盈盈含笑,“你应该不光是为我着想,怕是有人想吃些新鲜菜式,所以巴巴儿求到你那儿,对否?”
“娘子聪颖。”雪嫣笑开,斟酌着禀道:“看来有些事根本瞒不住您,婢子瞧夜护卫近日久不踏出房门。每次送进房的馔食基本没动几口,细细问了问,他说自己约是食欲不振,便托我问问您可有哪位好大厨介绍一二——”
“府中那些菜式我吃腻味了,就想尝尝新鲜特别一些的,故而特托雪嫣向你提上一提。”
闻言,楚黛敛了笑,素手交叠,微微挺直腰板,双目凝向落地罩门外阔步走进来的夜哲。
他一袭回云纹石青色交领广袖长衫,腰系白玉蹀躞带,发束青玉冠,清爽的颜色配上本尊俊颜,实乃一道靓丽怡人的风景。
雪嫣识趣地退下。
“夜护卫不静静窝在西厢里扎根发芽,跑揽月榭来是要吸收天地灵气?”
她似笑非笑,手捻来颗红艳的樱桃,余光瞥着对方盈满舒畅愉悦之色的脸,心尖像被蜜蜂狠蛰了下,指间的力气稍微加重,一个不留神捏得樱桃汁水飞溅,果肉沾上衣裙,洇出块指甲盖大小的水红色印记。
“拿去擦擦。”夜哲摸出袖间的帕子,轻快语调中蕴含的温柔使楚黛微愕之余,更往心间添了把无名火,烧起簇愠怒,挥臂搡开他的手,冷言冷语:“好心提醒你一下,离当初约定好的日子还剩五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换回自己的衣裳,是打算食言而肥吗?”
没错,五日后便是最初约定夜哲该离府的时候。
每每忆及此,楚黛不自觉会产生焦虑烦躁的情绪,平日的稳重镇定对他仿佛都化为了云烟,她不知因何如此,更来不及细忖自己的变化。
佯装没听出她话中含的刺,夜哲嘴角勾出憨厚的笑意,装傻充愣道:“今日不穿府中护卫的衣裳,实则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楚黛默不作声,回身自顾自奏起箜篌,竟能找出如斯烂的理由,他诓人搪塞的本事未免太差太不走心。
前几日,他猛然跑来告诉自己说有法子能品味到如书生与荆娘那般荡气回肠的感情,进而助自己酿成一壶五味俱全的梨花春。
初始自己满怀期待等着他的下文,结果枯等两日杳无音信,带人亲去西厢询问,人家竟二话不说闭门谢客,私下忖度着是不是诚意不够,索性效仿了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且每一回携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珍馐。
礼数做得细致周全,诚意亦是满满当当,奈何人家摆着谱压根儿不领情,依旧闭门羹伺候。
清灵淡雅之音流泄浮世间,拂散了漫漫雾霭,露出中天上的一轮圆月和璀璨星辰。
空明澄澈的月夜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