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庶妹
来者桃腮杏脸,身段秾纤合度,算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清秀的脸搽着厚重脂粉,使原本的秀色荡然无存,再观那足上蹬着的锦履,履尖各嵌了龙眼大小的珍珠,手腕上足套了四枚臂钏玉镯,加之满头繁重的珠翠钗环与不合年龄的织金长裙,衬得整个人老气横秋。
虽显出富贵十足的气派,但也把自身气质划到不伦不类的区域,更兼是个晃得别人眼酸痛的缺德货色。
楚黛掀眸一扫,不禁眯了瞳眸,通身披金戴银果真是个妙人。
与此同时,她笑吟吟开了口:“二妹也来了天香宴。”
来人乃镇国公府二娘子,她的庶妹。
“昨儿妹妹接了涵姐姐的帖子,一大早便拾掇妥当来赴宴,可要比阿姊来得早呢。”欧阳秀乜斜嫡姊一眼,拾步踏上台阶,团团施了一礼,择了处落座,朝诸人柔声细气道:“阿姊每月都要进宫陪伴太后她老人家,想必之所以姗姗来迟,定是太后留了饭才耽搁了时辰。”
闻言,诸贵女睇着付之一哂的楚黛,一时心思各异,须臾后恢复如常。
嫡姊的笑让欧阳秀分外痛恨,瞳中像酝了锅热油沾到火星子瞿然引起大火,强自压住沸腾的怒火,看向高几上摆着的魏紫,垂下眼,似有口无心道:“阿姊生来金尊玉贵,不单出身好文采好运道也是极好,能蒙太后的青睐真叫人好生艳羡,可叹我没这个福分。”拉住慕容涵的衣袖,歪首轻笑:“涵姐姐你说呢?”
听出弦外音,慕容涵重重拂开对方的手,“秀妹妹身份和楚黛不同,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省得给人留下笑柄。”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嗤笑,令欧阳秀语噎,暗骂慕容涵怎么没对楚黛生出罅隙,反倒将了自己一军,不由回击道:“秀儿自有自知之明,不过是好心劝涵姐姐一句莫忘自己的身份,免得招来笑柄!”
侍中府嫡娘子自小远离长安,多年来由慕容涵一人坐大,说到底她是撞了大运,比旁人多搏个长安第一才女的称号而已,同是庶女谁又比谁高一等。
凭什么她就有美誉加身,获其他嫡出贵女赏识,不吝结交互称姊妹。
诸贵女看欧阳秀的目光愈发古怪,更有人冷笑,她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同轻蔑的神情,让欧阳秀如鲠在喉,难堪不已。
“二妹谈身份,怕不是睡昏头迷了神智罢?涵姐姐乃侍中府嫡女,太后的侄女,竟不知如此身份也能招来笑柄。”
伊始,楚黛袖手旁观不曾发声,现下含了微微讽意,盯着庶妹慌乱的眼神,“二妹倒是细说说笑柄何来?”
“嫡女?”欧阳秀怔住,“这不可能!”背后随侍的使女为主子的言行深感难堪,只能怯怯提醒她:“因涵娘子母族渐盛,所以慕容侍中特开祠堂把涵娘子并慕容六郎记于主母名下。”
自然由庶变嫡。
为何她竟不知这消息?
欧阳秀瞠目结舌,满是怨嫉的目光锁住慕容涵。
同是庶女,凭什么她的母族能那般争气,成为一大助力帮她变成嫡女。
“往昔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嫡女,好一出山鸡变凤凰。”
许是因不甘,脱口的声音无比尖锐。
慕容涵气得容色发白。
楚黛沉下脸,“二妹慎言!”
使女神态焦灼,生怕自家主子仍想不通,把场面搞得更糟,赶忙恳劝:“娘子还是快些赔罪,否则事情传出去轻则受郎主斥罚,重则可是会名声受损对您委实不利。”
不得不感慨一句,糊涂主子碰上个拎得清的奴仆,着实难得。
欧阳秀怎能不明晰人言可畏的道理,加之长安的贵女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旦传开她将再无立足之地,会被众人摒除在外。
一时间,她竟生出抱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周遭贵女下巴高昂,看好戏似盯向跟前的跳梁小丑,灼灼逼人的视线使欧阳秀如芒刺背,僵直的脊背终究俯下,头颅低垂,咬着嘴唇,显出排泛白的齿印,“是秀儿出言不逊冒犯了涵姐姐,还望您宽宏大量饶我这一回。”一副迎风弱柳的可怜姿态落进诸人眼底,未勾出丝毫同情。
“惺惺作态。”萧元娘撇撇嘴。
慕容涵不愿为她败了兴致,是以板着张面孔训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秀妹妹犯过一回,往后要长住记性才是,免得再犯。”
此话不啻当众掌掴欧阳秀的脸,留下清晰的指印。
收回观赏池面浮萍的目光,楚黛几乎是一瞬便捕捉到欧阳秀紧绷的下颚与略鼓的腮,眼底闪过一丝讽笑,干憋气的模样倒挺赏心悦目,“近日天气炎热,想必二妹的心绪亦是浮躁,回府后姑且抄上二十遍《法华经》静一静心神。”笑盈盈讲完,便端坐着等庶妹的回话。
照目前情形,如大庭广众下拂逆嫡姊不啻自毁名声,欧阳秀斟酌再三,终是顾忌着脸面强自对摆着郡主谱的嫡姊装出乖顺模样,“妹妹明白了。”垂敛的眼帘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