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包怀恩的人力充足,舰船货舱的漏洞修补得快,等冯彧的水师逼近,朗州军的船阵已迅速调整好了阵型。
将主舰作为中心,朗州军的船舰以八卦阵的形式,呈圆环辐射状层层递减,形成了八方防御的圆环壁垒。侧舷窗口洞开,随着万鸟齐鸣般划破天际的尖锐声响,弓弩连发,宛如死神旋开了她的裙摆,誓要带走这江面一切的生灵活物。
不过冯彧亦是有备而来,南北向的湘江,冯彧的水师分别从上下游,以“凹”字型前后包抄,不断挤压着朗州军船阵的空间,将其团团包裹,逼退至西岸一侧。船舷镇守的兵士皆持等身高的巨盾护体,船攻而兵守,形成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冯彧的每艘战船,船头都特制了巨型精钢尖刺,专门适用于冲散敌军阵型以及水上的正面撞击,普通的楼船根本受不住这迎头一击。“好你个冯彧,船头镶了刺矛,跟老子玩阴的……”包怀恩立在甲板上,望着冯彧来势汹汹、不断逼近的水师,愤恨地锤着围栏。
“离西岸还有多远?”包怀恩对身旁的副将问道。
“禀将军,最外圈的船距离冯彧驻守的西岸……不过五十余丈。”副将忧心忡忡道。
“冯彧你个崽种……唔……”包怀恩的咒骂还未尽兴,就被船身剧烈的晃动打断。
“报——!将军……”传令员的声音连同急促的马蹄声一道传来。
“老子自己会看!”包怀恩当即喝止,紧着步子上了最高的瞭望台。
何止是船舶,只怕整个湘江的水面都在剧烈的摇晃搅动着,包怀恩远眺向岸边,一座座硕大的投石机参差排布,以秤铁作配重,只需悬钩一松,重达百斤的巨石便可凌空弹射出近百丈。
包怀恩抬头,不消多时,就连皓月之上也现出斑点,而这些斑点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的巨响,落入水底,砸向船身,木制的楼船巨舰就像水坑中的纸船,被雨点般的重锤浇淋,顷刻间人仰马翻,毫无招架之力。
“他娘的,欺人太甚!给我调整阵形!”包怀恩一声令下,缩成一团的舟师便破釜沉舟般,在石林弹雨中迅速调转了方向,以主舰为先驱,呈锥状向着冯彧的船阵冲锋而去。
普通的船舶怕刺矛,对包怀恩身下的庞然巨兽而言,却形同瘙痒,不过小打小闹。朗州军的水师以主舰开路,远离西岸,全速向着江东退去。
冯彧的“凹“型船阵被巨舰挑破了口子,很快就现出了破绽,包怀恩当即下令,两艘副舰从主舰两侧一跃而上,锥阵调整为“山”型阵,进一步将冯彧的岭南水师冲散分食。
从投石车的射程范围内脱离,包怀恩的战舰以锐不可当之势直入岭南军的船阵,一时间两军船舸交错,木船相互碰撞,船身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将军,可要撤退?”冯彧抬手示意副官噤声,他立在船舷之上,与怒发冲冠、背水一战的包怀恩邻船而望,相隔不过几丈远。朗州军的主舰真大啊,桅杆四面林立,雕龙画凤的圆木直插云霄,在夜幕下连顶端都隐入黑暗之中,而他站在这里需要尽力地仰起脖子,才得以对上包怀恩那睥睨天下的眼神。
“保持阵型,所有人撤回船舱!”冯彧的神色陡然生异,一遍一遍地高声重复道。
“所有人撤回船舱——!”
全军紧急传报,可已为时过晚,“放!”冯彧看到包怀恩大仇得报般邪佞一笑,手中的令旗高举又放下,而那主舰之上林立的巨型圆木也随着包怀恩的动作,一同齐齐落下。
“是五牙舰!是拍竿!是拍……”声音戛然而止,船舷之上策马奔驰的传信员连同身下来不及嘶吼的骏马,被足需数人合抱的硕大圆木拍中,深深砸进船舱底层,恐怕连痛苦都没有,就化做了一滩肉泥。
“哈哈哈哈!你以为老子这拍竿是装饰用的吗?!藏了这么久,竟然被你捡了便宜!”包怀恩放肆的笑声在周围的惊叫和哀嚎中,显得刺耳尖锐。可顶系巨石的木桅却沉稳敦厚许多,往日被军旗遮挡,低调而不露声色,如今跟随冲锋的主舰副舰深入敌军船阵,然后轰然四散落下,所过之处皆顷刻无声,只余断壁残垣和碾入木板缝隙内的血污盈渠。
“砰,砰,砰”冯彧所在的战舰被包怀恩的拍竿拦腰正中,木制甲板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将军,弃船吧!弃船吧……”为了将冯彧推开,副官的整条右腿都被压在拍竿之下,深嵌进舷仓的断裂处,血水泥泞不堪,他浑身都止不住抖如筛糠,用尽最后的力气劝道。
战况扭转得太过突然,冯彧虽幸免于难,却双手紧攥着桅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臂,一片狼藉,他额上青筋丛生,回望向逐渐下沉的舰船,不甘地咬紧牙关,犹豫不决。
“将军——!”副官已是面色苍白如纸,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弃船吧,将军!”
冯彧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终于是有了反应,船身向下沉没,他再次仰头看向包怀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退无可退,他冯彧谨小慎微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