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那天晚上是你离开夏油家的前一天,你与万次郎聊了很多,内容五花八门,时常天马行空地跳跃。
你们谈到了不良。
*
“不同于你的看法,在我看来,不良只是一种短暂的生活方式。”
万次郎盘膝坐在地板上,他歪着头回想起那些与大哥同一时期的不良少年,然后说。
“那些愤世嫉俗的、想要发泄自己的、不愿融合普通人群体的、想要变成与众不同的……许多想法各有不同的少年汇聚在一起,成为了并肩而行的朋友。他们在度过足够精彩刺激的生活后,再度回归现实,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
比起伤害他人,那个时代的不良们更像是一种燃烧青春的象征,所以才会前扑后拥地吸引后来的不良,让他们重建第二代、第三代等等,想要重现当年的景象。
但每个年代的特征早已烙印在每个人一举一动之中,哪怕不良们再怎么模仿当年,也早已失去了原有那个时代的韵味。
“我也想重现大哥当年的时代。”
万次郎告诉你自己在成立东京卍字会后产生的想法。
他抠弄着衣服上的花纹,眉眼低垂,“你也知道,我初中毕业后便要就读高专了,成为一名咒术师。那么至少,我想在我毕业前,让东卍成为霓虹不良的顶峰,能够再现当年。”
“听起来太难了,用两年时间让东卍称霸东京。”你抱住枕头认真听着,忍不住说。
“是很难做到,但我不想让不良成为如今人们印象中作恶的存在。”
他扫了你一眼,你抖了抖嘴唇,到底没在他面前说什么。
你不会再走不良的道路了。
*
你们谈到了摩托车。
“抱歉,车被烧毁了。”
“抱歉,我没想到她会为此丧命。”
你们不约而同道,随后你在万次郎欲言又止的神色中微笑而平静地解释道,“那是你们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啊,我怎么会因此迁怒它。”
但事实确实如此吗?
万次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饱含祝福的生日礼物成为死亡的导火索,那一瞬间,连其中的心意都蒙上一层落灰的阴霾。
想毁掉这份礼物,却又无法狠下心。
想放下,却偏偏攥在手里。
那种感觉,万次郎最能理解。
但无论如今你对这辆摩托车抱有多复杂的情感,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它已经成了燃烧后剩下的灰烬,埋葬于你曾经美好的回忆里。
于是你平静地选择谅解。
*
你们谈及了报仇。
你问万次郎,是否会在羽宫一虎出狱后选择报复他。
万次郎却表示,自己已经原谅了对方。
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他对场地圭介很重要,因为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万次郎快乐。
“一虎也是我的重要之人,五月。我不想在失去大哥后,同样也失去了他,更何况,他对场地也很重要。”
说这话时,万次郎握紧的手被他克制地垂落放下,若无其事地露出很浅的笑。
亲人与朋友,是万次郎的软肋,软到他连动手的力气都不敢有。
他几乎无条件地接受重要之人给他的东西,无论那是好的、坏的。
于是,他咽下了本该升起的怨恨。
你把头埋在枕头里,厚实的枕头鼓起,遮挡住你的面庞,只有沉闷的声音透出,“我做不到。”
同样作为亲近之人杀害重要之人,你无法像万次郎那样压下苦痛选择原谅。
骨子里的偏激让你的声线也随之变得又尖锐,如被撕裂般,“我就要血债血还,绝不会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你以为与你秉持不同观点的万次郎会反对你,会向你输出他的观点,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闭上眼靠在你旁边,像是收拾累了,歇息一会儿。
“那很好,你不要学我,痛痛快快地去报仇吧。”你看见他的睫毛在忽颤忽颤地抖动,轻轻地说。
他不知道真凶是黑川伊佐那,以为你要报复那位已经关在少年院的不良少年。
“我听说,你要用他的母亲报复他?”万次郎提到不良少年的母亲。
他不是龙宫寺坚,很多时候对于是否牵连无辜者其实是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因此说这句话时,他没有表露出不赞同。
“我没有。”
你回忆起自己在去往他家路上听见的情报,心情复杂地说,“那家伙的母亲在得知他被送进少年院后,便逃离被丈夫家暴的家,离开了东京。”
他已经被自己最珍重的母亲抛弃了。
那名少年自以为很酷地,在对生命的无畏中挥动手里伤人的凶器,然后付出了他从未预料到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