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
汪淼那里吃了一记亏,在不动声色里崭露出她的剑拔弩张,她的存在,注定是不容小觑的。”
周可为听得认真,却不明白李正为何会跟他谈论这些,以往这些事情,李正都是同钟元期交谈的。李正极少信任他人,决定了他在面对所有人时,习惯了去伪装,就是贴身伺候在身侧的周可为,也越发拿不准哪一面才是他真正的皇帝主子。周可为扶稳头上的官帽,喑哑地说:“小将军这般有能耐,定然不负皇上期望,会处理好咸安灾事。”
李正听得不痛不痒,没顺着说下去,转了话题,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权竹笙是钟中书最看重的学生,若非朕急需用人,将他擢升为户部侍郎,钟中书是要将他放在底下磨砺苦熬一阵子的。一时升得太快,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可他却做得极好,知道守中藏攻,无声无息中,既消了祁商誉对他的猜忌,也握紧了国库的实权,他就是朕在户部的一双眼。权竹笙和端兆年,一个谨小慎微,一个藏锋露刺,像是天生的拍档,和而不同,或许,他们会是朕的契机。”
李正咬在“契机”两字后停顿住了,咣当一下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脑子瞬间清醒了十分,说:“朕明白了。当初钟中书提议扩充神策军,朕自以为只是用其压制戍守在外的节度使镇军,却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神策军是让朕与西临驻军握手洽谈的纽带。难怪钟中书打从一开始,便暗示朕,此次咸安灾情,一定要有汀白参与,因为这是让汀白回西临的契机。汀白一日回不去西临,那西临对朕的芥蒂便会一直存在,这是真正打破朕与西临心里疙瘩至关重要的一环。”
西临一直以来战功赫赫,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当初太后为了能留住陆汀白,只能借着李正初登为帝的时机,让陆汀白以入都陪同圣驾的名义将其强行留在了汴黎,实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囚禁,旨在离间李正与西临的亲近关系。而这种明面上的阴谋,最是让人无可避防,心里的疙瘩随着日积月累,终究还是伤到了李正与西临之间的情分。李正也是在那时逐渐对西临有了几分介怀,虽明知一切是太后的阴谋,但还是无法避免地生出了嫌隙。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室兄弟尚且会操戈,何况他们是比皇室还远一点的外戚。权力是世上至高无上的诱惑,也是无数祸端的起源,理智告诉李正,绝不可将大唐的将来赌在一颗人心上,所以他对西临也不得不防。
钟元期心里胜似明镜,他看得比李正远,知道想破了太后的专权,就必须借助西临的势。他从大理寺出来后,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禁军上下心思,扩充了神策军,让李正拥有与西临敞开心思洽谈的底气。之后本可以顺利成章地利用陆汀白年过十八的归期之定,将陆汀白送回西临,以此加速修好李正与西临的关系。无奈太后很快从神策军一事反应过来,拿捏住了钟元期的心思,巧妙地利用了陆汀白的归期之定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战。
原本约定陆汀白一旦年过十八,便要返回西临任职,而太后为了阻断李正与西临修好如初的可能,竟以左羽林二卫将军头衔将陆汀白强行留住,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是太后做出的让步之时,病榻上的钟元期一下子就领教到了太后“以退为进”的厉害。左羽林卫下分三卫,每卫各有将军一名,而将军之上又有大将军,而左羽林卫大将军姚云江却是太后的人,此举无疑是要废掉陆汀白,好借此一步步瓦解掉西临势力,可这还不是令钟元期头疼的事。偏偏太后趁钟元期告病时,以李正的名义下发的诏旨,此举一出,不论始末,无异于是李正在敲打西临。陆定宇殚精竭虑为大唐镇守西北之地,戎马半生,却讨了这么个下场,何尝不是杀人诛心之举?这以后谁还敢真正效忠李氏?大唐本就内外交困,边陲各地蠢蠢欲动,朔北三镇更是猖獗生事,在这节骨眼上,还做出如此寒心举动,这简直就是在大唐的心脏上狠狠地剜了一刀。
事已做下,钟元期也不敢再冒进,选择了蛰伏下来寻找转机,而秋狩刺杀案便是他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