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就醉了,你怕什么?(一)
被称为‘‘不夜城’’的燕京,也有阴暗寂寞的地方。
华庭的赤红色牧马人越野车拐进了一条鲜有人问津的小路,城市照在他那年轻、俊美而疲倦的脸上的各色灯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路灯惨白的微弱光亮,映得他的面庞了无人色。
牧马人在一处栋房前停下,华庭停好车,活动了一下因为长久工作而酸痛的肩膀。
他拉开车门,走下车,路灯上的光只照向了他一面,显得他的脸浸没在一片漆黑当中。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栋房深红色的门前。他甚至没有力气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身子向前松动了一下,头靠在了门上,喘息着,仿佛在经历莫大的痛苦。
半晌,他拿出钥匙开了门,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家里。
家里空荡荡的,华庭茫然地向周围看了看,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袭上心头。
这里只是他的房子,不是他的家。
手机里发出‘‘叮叮叮’’的响声,蹦出好几条消息,他掏出手机,又是那七条每个月照例的将近两万元的支出。加在一起,他每个月在那一方面就要支出将近14万元。
华庭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拿了浴巾,走进了浴室里,拧开浴缸的水龙头。
秋天的空气本就泛着一丝凉意,他一开始将水龙头调到了偏热的那一端,可手一触碰,就感觉浑身的难受在那一刻炸了开来。
已经是第三次了。回想起在车旁她的手搭上自己的手背。
呼吸突然变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落地窗外苍白的天空闪出刺眼的亮光,空气的流动骤然加快。
她的手其实是偏凉的,但在滑过自己皮肤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上瞬间腾起了一道火热的温度。紧接着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神经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个信号,她的每一个动作。
最后注意力又回到自己那双狰狞的手上 。
如此丑陋,应该吓到她了吧。
他又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场生日宴会,她款款走来,目光撞上自己的眼睛。心上裂开了一道裂谷,炙热的山火吞噬了一切,怒吼的飓风狂暴地席卷着大地。原本稳稳当当放在自己人生上的所有意义被一下掀翻,汹涌的情感呼啸着略过荒凉的旷野,一头撞上自己不可饶恕的罪恶,震得他头晕脑胀,六神无主。
他前所未有地厌恶着自己,几乎立刻就在幻想中向自己的心上捅了一刀,完成了杀死自己的过程。
她向自己举起酒杯问好,他也露出违心的微笑向她问好,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的笑容还是那么颠倒众生,殊不知,在她面前,隔着一层血肉,是一颗滴着血的颤抖的心。
华庭把水龙头拧到最冷的那一端,伸手试了试水温,不痛不痒的凉。他走到客厅,打开冰柜,里面放着一大箱冰块,他把那一箱冰块拿了出来,一股脑全都倒进了浴缸里。
塑料箱被扔在一边,浴室里立马升起了冷意,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慢慢地躺进了浴缸里。
冰冷而坚硬,冰块扎着他那些极少直接与外界接触的稚嫩皮肤,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温度的骤降而痉挛着。水龙头继续放水,浴缸中的水位慢慢升高,寒冷的感觉侵入每一寸皮肤。
‘‘啊。’’
他终于有些经受不住巨大的痛苦,喉咙里挤出一身干涩的闷哼,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抓着浴缸的边缘,骨节泛白,指尖也因为太用力而泛红。
寒冷持续地刺激着神经,让他无暇再顾及其他。逐渐地,他甚至在这种自我虐待中找到了快感,从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跳到了另一种即使剧烈却勉强可以接受的痛苦当中。
他缓缓地松开了双手的力道,任由自己向浴缸下沉去。冰冷的水浸没他的颈肩,他的面颊。他屏住呼吸,整个人沉到了水里。
窒息开始让他感觉有点发晕。
干脆就这样死掉好了。
沉默中,浴室外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
华庭呛了一口水,忍不住咳了一下,却又是更多的水涌入。苍白的手慌张地抓着浴缸湿滑的边缘,试了好几次,终于接到了力,勉强地坐了起来。
有浴巾草率地擦了擦因为寒冷还在颤抖的身体,他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是爸爸打来的电话。
他摁下接听键。
夜幕淹没了一切。
‘‘今天刘伯恩又打电话给我了。’’饭桌上,林海峰说,‘‘又跟我说他女儿刘莹莹的事。’’
‘‘哦?’’柳依云略带惊讶地说,‘‘徐佳芸也打电话给我了,也是说刘莹莹。’’
‘‘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林燕台一边夹菜一边懒洋洋地说。
林燕昶说:‘‘是她高考志愿的事,刘莹莹死都不愿意去读那个医科大学,一心想要复读,都快把他爸气死了。’’
林燕台挑了挑眉,说道:‘‘既然不想去读,那又为什